刘意远带着罗星躲进一家便利店里，两人分立在货架两侧，对屋外的嘈杂置若罔闻。
“你不是说那东西很重要么？”想到刚才刘意远毫不犹豫地把合同扔出去，罗星心里空荡荡的。
刘意远没吱声，他反复查看手表，直等着屋外的浓雾散去。
但情况似乎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好转，四周聚集的浓雾来自于“专业人士”，对此笃定的罗星背过身，低声问道：
“现在怎么办？莫总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别那么悲观。”刘意远低声道：“莫总早就想到这可能性了。”
这的确是莫总的风格。罗星想，未雨绸缪一直都是莫氏集团的习惯，历来如此。
傍晚，两人听到一声汽笛鸣声。初听起来声音高亢尖锐，后来发现，这声音是一个信号。
罗星左顾右看，道：“怎么回事？”
“他们发现了。”刘意远眼睛一亮，拽着罗星蹲了下来。
两人才一弯下腰，四周的货架传来耸动的声音，跟着杂乱的脚步声一起来到两人近前。
“又怎么了？”罗星有点懵。
“记得我刚才说的么？”刘意远摸了摸鼻子，道：“现在咱们被这帮专业人士玩进来了。从雾气里面，我们应该就被他们迷幻住了。”
罗星对此还是将信将疑，道：“像你说的，迷药？”
“差不多。”刘意远故技重施，一脚把四周的货架踹开，把便利店砸的乱七八糟，直让他一双脚都踹的发麻，才一瘸一拐从另一个门出去。
罗星胆子小，更觉得这样不妥，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空无一人的柜台前，才将将跟在刘意远身后。
“得了吧，”刘意远嗤笑道：“咱们现在经历的都不是真的，还不知道这帮鬼祟要怎么玩我们呢，能跑再说吧。”
罗星跟着刘意远，两人气喘吁吁地从街头一路狂奔。
当他们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倒在地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
往西边看去，两人惊呆了。
橙色的幕布一般，水纹在两人的视线之中缓缓荡开，氤氲的雾气逐渐散开。
“这是什么？”罗星有些失常地惊声喊道。
刘意远无奈地看着蔚蓝色的水纹，道：“还能是什么，海。”
“海？”罗星不可置信，道：“最近的海水离咱们少说上百公里，你说呢？”
刘意远抓着罗星，两人退到水边，温煦的海水冲在脚踝上，软软的砂石有些一脚陷进了大半。
“那就得问问这些人了。”
“什么人？”罗星一回头，才见到浓雾散去之后，围了一圈身影。
为首的人满身黑色装束，看上去十分可疑，他的声音经过处理，被电音环绕，甚至连性别都分不清楚。
他伸出手，罗星分明见到手里的合同。
“真东西呢？”他质问道，手一抖，手里的合同一瞬间烧成了灰烬。
罗星眼睁睁看着这冉冉而起的火焰，心里又惊又怕。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这份合同，还是该担虑这些人对自己的威胁。
刘意远笑了笑，道：“真的？什么真的假的。就这一份，不是被你烧了吗？”
黑衣人摆摆手，身边的几人罗列开来，团团围住两人。
“你再说一遍？”黑衣人的语气变得冰冷了起来，甚至带了一丝杀气。
刘意远认了怂，道：“好说好说。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咱们可以打个商量，何必费这么大劲，跟我们玩捉迷藏。”
“少废话，我知道东西在你身上，交出来。”黑衣人伸出手。
刘意远装模作样地在背后摸索起来，嘴里不停：
“这就来这就来，早说不就好了么。”
罗星细声问道：“那是假的？你要把真的给他？”
刘意远不答，忽然眼睛一亮，指着黑衣人背后的氤氲雾色，道：“莫总，您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黑衣人似乎很是警惕，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围住刘意远的几人也纷纷回头看去。
“走。”刘意远抓着罗星还想出逃。他可不想把这些麻烦带到莫夜朗身边。
“看来得叫你吃一些苦头。”黑衣人发现自己被这姓刘的耍了，不再迟疑，手里掷出一张符箓。
符箓飘得很慢，既不像是暗器，似乎也没有杀伤力。
即使两人一瘸一拐，体力透支，身旁的几人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罗星心里还有些侥幸，这些“专业人士”不过如此。
然而这符箓却无风升起，罩在空中，四散开来的电离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罗星下意识捂住耳朵，就看见这符箓支离破碎，在空中莫名撕裂开来。
下一秒，这些碎裂的符箓散落在两人身旁，笼罩成一个巨大的阵术，游走的竟是龙蛇之相，对位行神。
“这是什么……”罗星见到自己脚步跟前多了一些幽蓝色的电弧，心里有些紧张。
刘意远则没那么幸运了，纱网一样罩下来的电离在他身旁结成一张大网，他颇有些发福的身体更是被这张网罩住，无处可逃。
罗星手一抖，刺痛感传来，就见到刘意远整个人匍匐在地，叫嚷着忽然滚倒在地上，身上发出焦黑的颜色。
只是在他看来，刘意远身体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状。
黑衣人笑了笑，道：“本来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凡人，可惜的是，你站错了队。”
他一挥手，似乎又要做什么事。
“等等！”罗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忽然叫出声。
黑衣人和身后的随从目光齐刷刷地瞪了过来，罗星紧张地差点把自己绊倒，他咽下一口唾沫，眼珠子左右乱转一气，才道：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黑衣人的视线在罗星身上停留了一秒，道：“很简单。他的脑电路受到强力的刺激之后，身上的机能也受到影响。我的这张符没有什么强大的威力，不过你看看脚底的这些阵术，你运气不错，不过我建议你不要乱动，一旦脱离阵眼，嘿嘿，你比他还要惨——说起来很讽刺，这本来是你们莫总家传的绝学，但是如今竟沦落至此。”
黑衣人松了松手腕，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应付两人实在太过轻松，语气里带着的戏谑更是展露无遗。
罗星更加不敢乱动，偏偏小腿肚子抖起来没完没了。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罗星稳住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早说了，你们手里的文件——我要真货。还有，我要见你们莫总一面。”黑衣人道。
“我不知道文件在哪里。”罗星坦言，末了又补充道：“莫总今天也有自己的安排，我们找不见他。”
“是吗？”黑衣人一挥手，刘意远的身体就像是鲤鱼打挺一样，抖了抖，眼皮翻动。
“好好好，你，你别动他。”罗星伸出手，赶紧让黑衣人打住。“我，我有手机，我这就打电话……该死，没信号。”
黑衣人不动声色，道：“这是迷雾阵术，你的手机电频发不出去。先把文件拿过来。”
“我不知道……”罗星还想推诿，黑衣人歪着脖子，努嘴指向一旁的刘意远。
“……我找找。”罗星小心翼翼蹲下身，一步不敢动，在刘意远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就摸出一打厚厚的文件，这是一封招标串联的委托状，三方协议。
“星河集团？”罗星这才看得仔细。
黑衣人却似乎有些紧张，他上前一步，急道：“给我。”
罗星颤抖着想要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看向黑衣人，却忽然停了手里的动作，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瞳孔猛地收缩。
“你在干什么！”黑衣人吼道。
罗星咽了一口口水，道：“莫总，你快走！”
“还跟我玩这一套！”黑衣人冷笑，他可不会中同样的套路两回。他挥挥手，手指暗动，法决在阵术之中起了作用，很快阵术当中的罗星和刘意远就会意识模糊，最后脑髓化作焦炭。
“找死！”黑衣人有些癫狂地叫了起来。
然而没等他声音落下，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鸣笛声。这次不是汽笛，也不是信号，而是催动的喇叭声。
这样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充斥在耳边。黑衣人有些烦躁，身边的几名随从却莫名地跌倒在地。
黑衣人觉得古怪，回过头看去，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莫夜朗。
灰色的西装半开着，纽扣只扣了两颗。莫夜朗面无表情，停下车，只身来到黑衣人面前，面对这“专业人士”，他没有半点惧色。
虽然有恃无恐，但这黑衣人似乎对莫夜朗的出现有些忌惮。他安抚下自己的情绪，狞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手里的符箓祭起，一张张朝着莫夜朗掷去。
莫夜朗一声不响，眼看着这些围成圈的符箓萦绕在自己身边，他缓缓来到罗星身旁，脚底鲜亮的皮鞋轻轻蹭动。
黑衣人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之间狂风骤起，四处的风声呼啸，一瞬间将浓雾吹得散去。
原本应该被解离成“焦炭”的两人，似乎也没有生命危险。
罗星呆在原地，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莫夜朗看着地面的符箓碎片，似乎饶有兴致，道：“这就是法术？”
黑衣人没想到自己的阵术竟然让人破解了，他四下里看去，周围却没有一个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黑衣人往后退了一步，他盯着莫夜朗，从他身上，他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法力。
莫夜朗静静看着黑衣人，解开领带，道：“无业游民莫夜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