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的别院建的也是依山傍水,江南水乡的水天一色是天然浑成。湖中有景,景中有湖。
别院内渠道直接通往别院外的湖水之中,整个别院似建造在水天之上的一座独屿。清晨,山中的雾气并未散去,走在别院的观景台上还能看得仙雾缭绕的湖面。
“杨姑娘,该进去梳妆了,今日是您和侯爷的大喜之日,误了吉时可就不好。”
一个丫鬟,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给杨暮雪批上了,她看着对方肤如玉石,袅娜娉婷,貌如仙人。尤其在这云雾缭绕的水光之间,让人错以为是洛神下凡一般。
虽然宅子里的下人都是武安侯在常州府新选的,大家都知道武安侯的正房夫人正是老武安侯的亲信常州太守的嫡孙女。年芳十六,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两人成婚也就一年,应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可这侯爷却在外头置办了这么一处金屋藏娇,这还不是纳妾养外室,直接是娶平妻,听着准备婚事合八字的先生道这女子已经二十有六了,当真是个老姑娘啊,让人着实匪夷所思。
丫鬟们私下寻思着是不是秦淮河的哪家要从良的花魁勾了侯爷的心。只是大家见者了杨暮雪似乎都理解了,这姑娘长得实在不俗。虽说已经二十有六,可是瞧着不过最多双十年华的容颜,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仪态,一颦一蹙让人也会随之喜悲。
只是与这杨姑娘处了几日后,几个聪慧些的丫鬟就发觉了心这杨姑娘并非真心想嫁于侯爷的。她似乎是为了自己的哪个傻子妹妹才勉强同意的。但是武安侯在常州也是备受人敬仰,不论是学识政绩还是容貌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居然还有姑娘不愿嫁给侯爷的。
“我想再去看看小满。”
“杨姑娘,侯爷知道你放不下令妹,早就让人给满姑娘送去了新衣,让人也给她梳妆去了。待她梳妆完毕,就会来你屋子陪你的。侯爷说了过会儿就由满姑娘代表女方亲眷亲自送你这位姐姐出嫁的。”
“谢谢你告知!”
“杨姑娘,你这是折杀奴婢了,都是侯爷一心想着杨姑娘了,今日过后奴婢们也得改称姑娘为夫人了。侯爷对姑娘那可是真心的好呢,姑娘以后的好日子可长着呢。”
闻言,杨暮雪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她的眼里只有一片漠然。她回首看了眼平静的湖面,如同一面青色的巨镜。倒影着两旁悠悠青山,还有山间红色围绕喜气洋洋的山庄别院。
“满姑娘,你姐姐今日要嫁给了武安侯了,你的下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一个小丫头边为苏满梳头边羡慕道
“你不知道,我们城内有多少姑娘想要进武安侯府啊,侯爷长得俊朗,人也温和。听说他在京城从小有个指腹为婚的女子,他一直信守承诺,为了老一辈的婚约一直到而立之年都未成婚。倒是后来女方毁了婚约,我们侯爷才娶了现在的夫人.....”
“腊梅!”
另外一个丫头红梅吼了这个腊梅一下,毕竟武安侯明令过,谁敢在这宅子里提起另外一个夫人的话那就严惩不怠。之前一个丫鬟就是在杨姑娘面前提起了侯爷夫人的事儿差点被侯爷给发卖了。想来这个侯爷是真的待这位杨姑娘好,生怕对方觉着委屈了。
“呼!”腊梅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儿闯祸,她对着红梅吐了吐舌头,她看了眼天真模样的苏满,微微松口气道
“红梅,你说这满姑娘长得也白净可爱,怎得是个不会讲话的傻子呢。实在太可惜了。”
“你在胡说什么?”
红梅瞪了腊梅一眼,她为苏满换上了漂亮的新衣,看着对方身上斑斑驳驳的伤口,伤口深得还结着痂,浅已经掉了痂露出了粉嫩的新肉。
她原本家里是猎户以捕猎野外的毒虫毒蛇卖与药铺为生。这些伤口她还是认识些的,这满姑娘不知道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身上大大小小百余个伤口均是蛇虫类的毒物所致。还有她手掌处的那处刀伤看着就是反反复复地愈合,割伤。
“我没说错啊,这满姑娘一看就是个小傻子,与谁都不亲近唯独和那个长得有些恐怖的大夫笑得傻憨。嘶~~”
“你怎么了?”
“满姑娘的头上怎得有针?”腊梅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都渗出了血来。
“我瞧瞧”红梅上前分开苏满的发顶的头路看了眼道“真的是有针,我们快去禀报侯爷寻个大夫来瞧瞧吧。”
到底是高门大院的如今都是忙着侯爷的婚事儿,是不是有人看着满姑娘又傻又是个哑巴,就欺负着她呢?到底是未来夫人的亲眷她们也不敢当不知情,想着立马去禀报。
只是两人刚准备出门就看到了黑漆漆的一团影子出现在门口,不是别人,正是那面容恐怖的雷大夫。他也未开口,只是冷眼瞧了下腊梅和红梅,两人不知怎得就开始浑身发抖。这雷大夫长得恐怖不说,平时他看人时的那眼神,给人感觉她们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具si物一般,实在瘆人。
“雷大夫好!”
红梅知道对方是武安侯看重的贵宾,不敢怠慢,立马规矩行礼。
“恩!”
“雷大夫!”腊梅立马开口道
“方才奴婢替满姑娘梳头时,发现她发顶居然有针,这事蹊跷,我们正要去侯爷处禀明,打算找个大夫将针取出。既然雷大夫来了,还请雷大夫为苏姑娘取针吧!”
“嗯,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来为她查看。”
“不用,待雷大夫去了满姑娘头上的针,奴婢还得为她梳发髻呢。”
“那我来梳就可以了。”
“不行,是侯爷吩咐我伺候满姑娘梳头。雷大夫也是客,怎得劳烦雷大夫呢!”
闻言,雷只是对着眼前的丫头冷笑不语,配着那张扭曲的面孔让人愈发的阴森恐怖。红梅立马拉了下腊梅让她不要再多言了,她感觉到此刻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她刚想开口就听到了苏满说道
“小满想要雷帮小满梳头。”
闻言,腊梅和红梅立马像是见鬼了似地瞧着这头的少女,原本以为的小哑巴居然开口了。而此刻的苏满正目光灼灼地瞧着门口的雷大夫,给人感觉十分诡异。
“满......满姑娘开口了......”
只是腊梅刚说完这个,就被红梅拉了拉衣袖,使了一个颜色道
“两位都是侯爷的贵客,若是满姑娘想让雷大夫帮忙梳头,那我等也不便再次打扰。我们就再门口守候。待姑娘梳妆完毕后,我们就会带满姑娘去杨姑娘处送嫁。”
说罢,红梅就拉着腊梅直接出了房门等侯。
“雷,今天来得好早啊!”
雷微微瞧了眼已经仓皇逃出屋内的两个丫鬟,他手里的毒针收了回去看着苏满有些不悦道“你方才为何开口?”
苏满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迷茫的神色看着对方道“小满想要雷帮小满梳头啊!”
听到对方的回答,雷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苏满的眼睛,似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破绽。也不知道是这丫头的演技好呢,还是真的是如此想的。
见雷一副质疑的样子,苏满瘪瘪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道“雷,方才那个姐姐说小满头上有针,可是小满怎么没有感觉呢?”
“住手!”雷的眼中闪过一丝少有的慌张,他上前微微摸了下鼻子道“你不许胡乱动自己的头顶。若不是每日为你施针,你的精神哪里能有现在这么好。”
“哦!”苏满只得懦懦地答应着,接着从桌案上拿起了一把梳子递给对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道“小满不会梳头,请雷帮小满梳一个吧!”
随后,雷接过苏满递来的梳子为她细心地梳头,那样子就想是在给自己心爱的宠物细心梳理毛发一般。苏满一直微微笑着看着镜子雷耐心为她梳发髻,在梳子按摩头部穴位后,苏满竟有些昏昏欲睡,似十分信任对方一般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对方的服务。
一柱香后,苏满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是略微惊讶。雷竟然将她打扮成了苗疆少女的模样。复杂的发髻倒是只需要几个简单的装饰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两人的眼神在镜子中对视后,苏满对着雷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她脸上的小梨涡让人觉得相信她是真心信任并喜欢着铜镜内的人。只是雷看不到在梳妆台下苏满衣袖遮挡着的双手正捏紧了拳。
“哇~雷梳的发髻真好看!”苏满十分开心的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她透过镜子也在偷偷观察着雷的反应,温和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自然放松的站姿。看着已经对方放松了不少警惕,那么苏满觉得可以稍微再试一试。
“雷!”苏满突然转头一脸期待着看着雷道“小满可以为雷梳头么?”
“你......不是不会梳头么?”
“可是小满也想为雷梳一次头发。”
看着苏满似乎就是一个急于与朋友互动的小孩,那期待的眼神让雷有些不适,可是内心深处却又希望有人能与他如此亲近。他并未回答,沉默了片刻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发冷。
苏满抿了抿嘴巴似小心翼翼地讨价还价道“就一次可以么?”
见雷点了头后,她立马做出一副摩拳擦掌要大干一番的样子。引得雷一声闷笑,感觉着眼前的孩子也着实可爱。随后他有些差异自己居然会觉得这个世上除了蛊毒之外还有东西是可爱的东西。
她是第一个与这般模样的自己主动亲近之人,也是这世上第一个看着自己的容颜开口问自己当时疼不疼的人。
雷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苏满,微微笑了下,若是可以他尽量不让这个药人受太多折磨,即便将来她最终还是承受不了蛊毒发作,他也会给对方一个痛快。
那边的苏满拿着梳子学着雷方才的样子为他缓缓疏通头发,一下一下,十分小心又认真。苏满将梳子梳到了雷的颈脖处,眼神一滞,她的手微微往前动了下后就看到了对方后颈竖起来的汗毛和肩膀紧绷的肌肉。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的右手手指间有点儿光亮,立马有些不耐地说道
“雷有多久没有梳头了,好多地方都打结了呢!”
闻言,雷手指间的一根毒针微微收了回去,他看着铜镜内少女一脸不悦地在哪里用梳子用力梳通手里的一团杂发。
最后苏满为雷就是简单地束了发,虽然没有梳出任何的发髻但是倒是将对方的散发给收拢梳齐,看着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只是雷脸上烧伤没了散发的遮挡看着就越发明显恐怖。
雷也许久没有那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样子了,想到过去自己就是因为这副尊容所受的欺辱,他的眼神一下子暗了暗。
这时,门口的腊梅进来唤道“满姑娘梳妆好了么,奴婢要带你去杨姑娘的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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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内宾客渐渐地多了起来,其实武安侯请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十分要好的几个朋友外,大多的人都是他请来的常州熟识的文人墨客及其家眷。他知道杨暮雪喜欢往日喜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故而今日前来喝喜酒的大多都是他为杨暮雪寻的常州将来合适与她做朋友的人家。
其实武安侯对杨暮雪真的十分用心了,只可惜情爱之说从来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一人已经心有所属之后,另外一人再多用心看来不过就是可笑的纠缠而已。
已经上完妆容的杨暮雪确实明艳动人,惊为天人。丫鬟们都看呆了,屋内充斥着丫鬟嬷嬷们对杨暮雪容颜的夸赞之词。只是她却呆呆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中没有任何光彩。不是嫁给自己的意中人,那即便是美若天仙又如何。
见到苏满进来她才方有些神色,掌事的嬷嬷心领神会的将人带了出去,留了这对姐妹私处的时间。
“小满,明日你就会回京了,此生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玉,今日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也当是我留给你的一些念想。”
说罢,杨暮雪在给苏满佩戴玉佩的时候,一个侧身感觉对方在自己的衣封内塞了一小包东西。随后听着对方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未时服下解药,申时我带你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