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羿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元先生、皇姐姐,你俩不必争论了!其中的道理,我都懂。我虽然还是个孩童,但我出生在帝王之家,我将来,注定了要为国家效力的。所以,我要提前长大,帮皇姐姐分担她肩上的担子。我以后一定会克制自己,减少玩乐的时间,多读书、多写文章的!”
元致的面色变得温和:“你皇姐姐说得对,或许先生对你过于严厉了!但都是为你好!”
韩羿扯着元致的衣袖,抬头看着他:“元先生,你虽然对我很严历,但一点都不过份。连皇姐姐这么强大的女人,你都敢和她争执,说明你确实是很厉害。但我对你只有崇敬之心,却丝毫不畏惧你。别人都说,你将来会做我的姐夫,或许到那时,我仰仗着你,就不再惧怕皇姐姐了!”
慕容芷凝把韩羿拉到身前,用手抚着他的头顶:“你以后不许害怕皇姐姐,要像对待元先生一样对待皇姐姐,知道吗?你是个小小的男子汉,对自己要有信心,即便是有畏惧之心,在气场上也不能落败!”
韩羿点着头:“小宫女们都在议论,说皇姐姐判了四皇叔点天灯的酷刑,她们都说这种刑罚残忍至极,能做这样决定的人,内心一定是十分冷酷暴戾的!”
元致坐在椅子上,把韩羿拉到身前:“你不要总是轻信道听途说的东西,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一个人若是无缘无故的荼毒生灵,那确实是内心冷酷暴戾!韩旼不顾手足之情,残害你的父皇,除此之外,他还犯了许多条人神共愤的恶行,俗话说得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皇姐姐怎么处置他,都不为过!况且,这种罪大恶极的人,若不施以重典,以警醒后人,就会有更多的皇室子弟,争相效仿他的行为,那将会导致韩家的子孙同室操戈、手足相残!还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即便是韩旼罪恶滔天、十恶不赦,你皇姐姐仍然念及亲情,让他在行刑前就毫无痛苦地就死去了。可见,你皇姐姐不但不是冷酷暴戾的人,还心地善良!”
慕容芷凝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元致:“朕和元先生总是为小事争执不下,没想到,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能求同存异!元先生,谢谢你给韩羿解了惑,也替朕正了名!否则,朕就要被那群小宫女妖魔化了!”她用和善的目光扫了一圈小宫女,小宫女们见她如此大度,都露出了羞愧的笑容。
元致朝韩羿扬了扬下巴:“去玩吧,这是先生最后一次纵容你了!先生和你皇姐姐有事要商量呢!”
韩羿摇了摇头:“不,我这就去书房,把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完了,再温一遍书。我要把正事都做好了,才敢玩!”他连蹦带跳地跑进了后院右侧的书房里。
慕容芷凝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元致:“元先生,谢谢你!所有人都拿朕的皇弟没有办法,区区几日,你却让他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元致展颜一笑:“我倒没什么绝招,就是奇了怪了,他天生就服我管!皇上,我其实是来寻你的,桑柔宫出事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慕容芷凝眉头一绉:“又出什么事了?”
元致面色一沉:“程滟清的伤口感染恶化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去看看她吧!”
桑柔宫后院的偏殿里,传来柳孟秦压抑的哭声。
程滟清身着一套粉色的绢纱宫装,梳着一个俏丽的双螺髻,脸上化着艳丽的妆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她脸上虽然涂了厚厚的脂粉,但仍然掩盖不了她苍白灰败的面容,她正处于半醒半睡之间,气息犹如一缕飘浮在风中的游丝,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元致搀着慕容芷凝进了偏殿,慕容芷凝见了程艳滟清的惨状,用手捂着嘴,哽咽道:“宫里这么多太医,怎么就救不了她?”
柳孟秦哭诉道:“她伤得太重了,碗瓷割断了她的经脉……由于失血太多……再加上感染……”
程滟清听到慕容芷凝的声音,强撑着睁开了双睛:“皇上……多谢你让我堂堂正正地做了几天……真正的女人,我无怨无悔……秦哥,你别伤心……我这是要重新投胎做女人去了……来世我做个真正的女人,再嫁给你……”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睛轻轻地一闭,停止了呼吸,安稳得就像进入了梦乡。
慕容芷凝一头扎进元致的怀里,发出压抑的悲咽声,元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她这不是解脱了吗?她虽然嘴上说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但她还是向往着有尊严的生活。她是高高兴兴地走的,就是想让大家不要为她的离去感到悲伤!柳公子,你也别太伤心了,在她生命的尽头,你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她,让她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暧,你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柳孟秦虚弱地点了点头:“多谢皇上和元大人的关心,我不会悲伤的!我和小清有个十六年之约,等她轮回做了女人,我还要接着照顾她的!”
慕容芷凝伸手招来费翡:“去库房里找一套得体的礼服给她换上,朕要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风风光光地厚葬了她!”
华灯初上,桑柔宫的露台上,摆着一桌酒菜,慕容芷凝遣走了太监和宫女,独自坐在桌前,怅然自斟自饮。不一会儿,两壶酒就见了底。
慕容芷凝拿过第三壶酒,又满上了一杯,她刚要把酒送到嘴边,费翡的声音在楼下的院子里响起:“元大人,您请止步!唉呀元大人,皇上说了,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两杯,她不让人打扰,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元致低吼道:“皇上不是说,我什么见她都不用禀报的吗?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这是要过河拆桥了吗?”话音未落,他早已“噌噌噌”地上了二楼的露台。
慕容芷凝醉眼婆挲地看着元致:“朕的桑柔宫,是你元家庄院里的菜地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都把你惯成玉皇大帝了!”
元致温柔道:“皇上,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可以随意地出入宫里任何的地方,并且见你也不用通服,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慕容芷凝清冷地一笑:“你的意思是,你想见朕就见朕,你不想见朕了,就远远地躲着?凭什么呀?朕有事让人去传你,你总是拿出各种借口来拒绝朕,朕为何要如此卑……卑微?”
元致温和地夺过慕容芷凝手里的酒杯:“别喝了!你这样喝酒很伤身体。”
慕容芷凝用手撑着腮,口齿不清地道:“朕难道喝酒的权利都没有了吗?瀑……瀑布是你掏银子建的……难不成商夏的皇室竟如此落魄了,朕的酒钱,也要你出吗?”
元致摇头苦笑:“我不是心疼酒钱,我是担心你喝坏了龙体!”
慕容芷凝拍着桌子:“这就奇了……还有人关……关心朕的身体?朕的身体与你何干啊?”
元致轻声道:“是是是……是和我无关。可你的身体关乎着商夏的兴衰,我是你手下的官吏,自然要冒死进谏的。别喝了,再喝明天还怎么早朝?”
慕容芷凝嘲讽道:“你是朕的官员?请问你官拜几品?领多少俸……俸银啊?你什么都不要,你图什么?朕上不了朝,那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朝中那班老……老顽固,早就不满被一个女人呼来喝去的,他们……他们早就盼着你取而代之了!你何不顺应了天意,趁机把朕拉下皇……皇位?”
元致哭笑不得:“你是真龙天女,我不敢谋逆!我是没有封号官职、也不吃朝庭的俸禄,我这不是想打好基础,今后好做生意吗?皇上,我知道你这几天因为小清的死伤心,可你也不能日日纵酒啊?”
慕容芷凝醉意朦胧地摇着头:“不不不……朕并没有为程滟清的死难过……朕是在替自己悲哀……小清那么勇敢,她直接就奔着轮回去了……可朕……朕有这个勇气?朕连死都死不起,还有什么权利替别人悲伤?”她抬起酒杯,又仰头灌下一杯。
元致轻轻夺过慕容芷凝手里的酒壶:“皇上,别喝了,你已经醉了。我扶你进殿去歇息吧。”
慕容芷凝伸手夺回酒壶,对着壶嘴灌了半壶:“元大人……这段时间没有你在身边絮叨,朕开心得不得了……来……扶朕上栏杆,朕还是喜欢在上面跳舞……”
元致无奈地摇着头:“幸好我来了,否则,不知道你又会闹出什么动静?你若直接栽下去还好,顶多掉在绳网上,你若一头磕在栏杆上,那才要命……听话,不跳了啊,我陪你喝酒就是。”
元致大声招来费翡:“去,拿壶最烈的酒来。”
费翡不情愿地嘀咕道:“元大人,皇上已经醉了,你还让她喝?”
元致低吼道:“让你去就去,我还使唤不动你了?她这样闹下去,非出大事不可,再说了,她明天还要早朝。”
费翡躬身道:“奴才不敢在您面前放肆!只是,您和皇上一闹情绪,我们做奴才的就万分为难,听谁的都不是!您就让她闹吧,她心里的怨气不发泄出来,早晚会闷出病来。再说了,皇上明天也不用早朝,明天是中秋节,是宫里的例休日!”
慕容芷凝拍着桌子:“奴才,他不是让你去拿酒吗?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