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道其实在弹下去的瞬间就几乎是卸去了全部的力,可巩毓灵看着那势头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这一缩,略略扯动到了肩伤,她疼得瞇起眼眸道:「疼呀,鸣鸿哥哥!」
「毓灵,妳我相识多年,妳要与我如此生份?」
「阿?」
他蹲在脚踏上平视着在男女情事上总是迷糊、不解的她,心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不知过了多久,淡淡的莲花幽香充斥在鼻间,萧鸣鸿恍然回神,才发现那股子幽香来自于自己的怀抱,而那处,还有着人体的温度与柔软的肤触。
他垂眸,赫然对上巩毓灵睁着的那双灵动大眼。
萧鸣鸿见她带着疑问看向自己,不敢再贪恋她的温暖,甚至像是触到了电似地立刻放开了她。
「鸣鸿哥哥……?」
萧鸣鸿轻声地咳了几声,低眸掩饰自己眼底的想法,藉迭着手心里棉帕的动作,平顺自己的呼吸,才抬手为她净面。
「妳个小傻瓜,有必要在我面前装坚强么?」萧鸣鸿边动作边道。
「我有么?」
「最好是没有。」
巩毓灵强打坚强的面具被戳破,她撇了撇嘴。
萧鸣鸿为她擦好了小脸,随手就把棉帕往铜盆里一扔,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本子放在床缘上。
「诺,妳掉地上的本子在这儿……」
「谢谢。
鸣鸿哥哥,你有看过内容么?」
「什么?」
「就是本子里写的东西呀。」
「妳觉得呢?
觉得我是那种会偷看人家东西的人,嗯?」
「嗯哼,不是。」
「那就对了,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偷看!
不过这本子……不是妳的吧?」
本子落地时,有几页被掀了开。萧鸣鸿去捡本子的时候,自然是难以避免地见到了上头的几个字。
他同巩毓灵认识多年,又一起上课、做作业什么的,因而她字生得如何、惯用什么样的文具、喜欢哪些色调,他自是清楚的很。
「嗯,那确实不是我的笔记本……是他的本子,正确来说,是有点像随手的笔记。」
「妳是说……这本子是御王的?」
「是。」
「他就这样拿给妳看呀?」
「嗯……
里面记录的是他当年到我们那边时的一些随笔,他说我看了之后,会明白一些事情的。」
「妳看过了?」
「看了几篇……」巩毓灵眨了眨眼看向了萧鸣鸿,「鸣鸿哥哥,你觉得他这人如何?能信任么?」
「妳……」萧鸣鸿垂了眸子,打了个太极道:「妳怎么会想问我呢?
他不是妳的丈夫么,按说以妳的性子,不清楚他的为人、断是不会嫁与他的。」
巩毓灵被萧鸣鸿的问话给问住了。
鸣鸿哥哥说的的确是事实,即便自己当时是失忆的情况,也断然不会在不清楚对方的为人下,就将自己给嫁出去的……
她想,就算是对方以强迫手段要她嫁,相信自己也一定会努力地逃走才是。
幸运的是,自己所观察到关于他的一切,评价都算是正面的。
昊天岭是个正派、不走邪魔歪道的人,他一直都是为国为民在辛勤劳累着,可他从不居功。
甚至是对于光武帝有意无意要传帝位给他一事,显得毫无兴趣。
而且,他对自己很真挚、总把自己捧在掌心的感觉……这大抵也是自己会被他给吸引的原因之一。
可后来彼此之间有误会,再加上自己恢复记忆后,惊觉他是杀父仇人的事实,就夹在爱他与自己不该爱上他的两难之中苦苦挣扎。
到了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更是自责不已……
可孩子是个生命……她无法舍弃,客观条件也不可能让她终止怀孕,又,她知道自己生产的时候会死……自己一度努力安排着身后事。
再之后,昊天岭告诉自己、父亲一事并非自己所见的那样,她也就相信他……甘愿回到这御王府里。
萧鸣鸿见巩毓灵因自己的一句陷入了长考之中,又道:「何况,妳不怕我诋毁他吗?」
巩毓灵看着萧鸣鸿勾唇一笑,「我知道鸣鸿哥哥不是那种人,你一向是我们之中最公平客观的人了。」
萧鸣鸿苦笑道:「可我……」
他看着巩毓灵那双清澈眼眸望着自己,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哽在了喉咙里。
他困难地张了张嘴,最后却不禁在她眼神的注视下动了动喉头,把后面原本想说的「也会嫉妒他得到了妳」几字给生生地吞进了肚里。
「嗯?什么?」
萧鸣鸿直接换了个话头道:「妳同他一起……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她不知该如何说,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们……」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如果不开心,我带妳走如何?」
巩毓灵蹙眉,抿了抿唇道:「说真的,我只能说是一言难尽吶……」
「我知道了。」
「嗯?」
「既然妳这么爱他,那为何要质疑他呢?
况且,妳是清楚他的为人,才会与他一起,可妳现在却问我,觉得他这人如何……要我说嘛,如果妳们在一起不能互信,那倒不如分开算了。
爱侣间若不能互信,即使再如何相爱,也不可能长久,不是?
更何况是夫妻间呢,长痛不如短痛算了。
还有,每个人的感受不同,或许他对所有人都好,又或许他只对妳一人好。
或者,他对妳是好,可那种好于妳来说,妳并不觉得那是好。
又或者,妳希望他能做到的,他却永远不可能为妳做到……很多事都是相对的,而那些,都是要考量进去的。」
「唔……你说得对。」
「所以啰,问我不如问妳自己。
无关他人之下,究竟他于妳来说,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巩毓灵像个虚心受教的孩子低头道:「鸣鸿哥哥我知道了,我自己再想一想。」
萧鸣鸿撇过头去避免巩毓灵看见自己眼底的深沉。
她开口闭口那一声声的鸣鸿哥哥,于自己来说,句句都是凌迟、都是种心痛。
想来,这辈子,是听不见她喊自己一声「鸣鸿」……又或者是一声「老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