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夫人伤心欲绝,欲撞柱以明志。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呀。”胖球世子爷吓的魂飞魄散,他死死地拉着镇北侯夫人的胳膊,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轩儿,你别拉着娘,娘不活了。”
胖球世子瞥了一眼不动如山的自家老爹,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娘亲,有些心慌。
“爹,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拉住娘。”
镇北侯方正的脸阴云密布,他心乱如麻,此时此刻懒得理会他们蹩脚的演技。
“轩儿啊,你爹薄情寡义,负了娘亲,你可要为娘亲做主啊。”
镇北侯夫人瘫坐在地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痛心疾首的捶地,声嘶力竭,好不凄厉。
头疼欲裂的镇北侯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强忍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闭嘴!”
“我不,”镇北侯夫人倔强的抬起头,挑衅的看着他,“侯爷,你如此伤我的心,你的良心可安?”
“放肆!”
镇北侯夫人冷笑,“侯爷,你莫忘了,要不是我爹,你早就饿死了,哪还会有今天?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恩公的?”
“若不是恩公,你以为本侯能忍你到今天?”镇北侯阴沉的瞪着她,“莫在本侯面前提恩公,你配吗?”
“那是我爹,我为什么不配?”
“若不是你,恩公又怎会死,是你害死恩公的。”
镇北侯夫人歇斯力竭的吼,“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
胖球世子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愣愣的问,“爹、娘,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没有人搭理他。
一个面无表情的生闷气,一个癫癫狂狂的哭笑着。
镇北侯揉了揉眉心,浑身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甚是垂头丧气。
他一心想要报答岳丈大人的救命之恩,所以当岳丈提出将爱女嫁与他时,他便许下誓言,说这辈子都不会负了她。
可是眼下来看,他毫无底线的纵容却是害了她。
也害了他自己。
“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贱女人!”镇北侯夫人的声音越加的尖锐,带着满满的尖酸刻薄,“莫拿我爹当幌子,你就是忘不了那个贱人!”
镇北侯目光如电,他沉默不语,不想再理会她莫名其妙的猜疑和妒忌。
她终归是不相信他的,无论他多么的洁身自好。
而他已经无法忍受她挥之不去的猜疑和不信任了。
“你莫以为你沉默不言,我就不晓得你在想些什么。”镇北侯夫人嗤笑,“你就是忘不了那短命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日日都在思念她,还偷偷设了灵堂。”
镇北侯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还好心的请了道士专门来超度她呢。”
镇北侯黑眸血丝密布,他双拳紧握,满是克制的双手青筋暴露,近乎痉挛。
他哑着嗓子问,“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镇北侯夫人冷笑,“自然是让她不要随意出来祸害别人,乱勾.搭有妇之夫。”
凌左不由得有些同情镇北侯了,有这么个混账夫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陆安瑾眉头紧蹙,对镇北侯夫人的人品可真不敢恭维,这人的嫉妒心得有多重啊,就连死人都不放过。
“余三娘!”
“怎么,心疼了?”镇北侯夫人讥笑道:“我告诉你,我的男人,谁都别想觊觎!就是死人,也不行!”
真是无理取闹!
镇北侯无力望天,原本她只是有些刁难任性罢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不可理喻了。
“她已经死了,余三娘,她在我们成亲之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又如何,你的心里还不是在挂牵着她么?”
镇北侯的声音有些沙哑,“当年我们逃荒,相依为命,乞讨到吃食,她舍不得吃,全部给了本侯…”
镇北侯夫人美眸冒火,咬牙切齿的说,“你终于承认了,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那个贱人!”
“你给本侯闭嘴,余三娘,你闭嘴!”
“怎么,恼羞成怒了?”镇北侯夫人怒不可遏的尖叫,“贱人贱人贱人!”
啪的一声,震耳欲聋!
镇北侯夫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耳朵嗡嗡作响,她捂住脸,愤恨的瞪着镇北侯。
“本侯说了,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殷敬山,你打我?”镇北侯夫人癫狂了,“你为了一个死人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当初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纵然他素日里和她举案齐眉,但她仍旧恼怒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
偏偏,那个女人的地位,她这辈子都无法撼动!
大部份的痛苦,都源于自欺欺人和死不放手的执着。
镇北侯夫人宛若疯子,就连陆安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有点同情这个高大却满是沧桑的男人了。
恩情重如山,一个恩字,几欲葬送了镇北侯的一生。
他本应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东齐开疆拓土,保一方安宁。
而不是日日苦恼于这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就在陆安瑾准备进去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只听镇北侯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
十余载,则夫妇相和;有怨十余载,则来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
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镇北侯夫人闻言,失魂丧魄。
胖球世子爷闻言,呆若木鸡。
陆安瑾闻言挑眉,心生诧异。
这算什么?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么?
陆安瑾万万没有想到,镇北侯会在这个时候休妻,看着出乎意料,但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你要休了我?”
镇北侯没有搭理她,只是淡淡的对凌左道:“可否借用一下纸笔。”
“侯爷请用。”
镇北侯看着慢慢走进来的陆安瑾,轻轻的点点头,声音浅淡,带着说不出的哀愁,“多谢小姐。”
“你要休了我?”镇北侯夫人慌张的爬了起来,死死地拽着镇北侯的胳膊,歇斯底里的吼,“你不能休了我!”
镇北侯脸色青灰,眸光淡漠,他静静的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久久没有言语。
明明是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放手吧,三娘,本侯还你自由。”
“你不能休了我,”镇北侯夫人心痛的无法呼吸,哭的是撕心裂肺,“你答应过我爹,这辈子都会照顾我的。”
镇北侯拨下她的手,苍凉一笑,“三娘,本侯累了,待你们离府,本侯自会去向陛下请罪。”
陆安瑾的眉心一动,毫不掩饰的打量着镇北侯。
镇北侯只觉得身心疲惫,他转过身,不愿再看到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爹、娘,你们若是和离了,那我怎么办啊。”
胖球世子爷惊慌不已,若是他跟着娘亲离开了镇北候府,那么他便不再是世子吧。
若是他留在了镇北侯府,但是没有了娘亲的庇护,那么他的日子定然也不会好过。
何况方才他爹说要去京城向皇上请罪,若是皇帝怪罪下来,废黜了他爹的侯爷之位,那他也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吃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吃得下去清粥小菜!
“你跟着你娘亲吧。”
陆安瑾想,定北侯此举,算是对镇北侯夫人最后的温柔了吧。
然,有些人偏偏不领情。
镇北侯夫人猛地抬头,美眸瞪的圆滚滚的,她不敢置信的道:“你连你的亲骨肉都不要了吗?”
“让轩儿照顾你吧。”
“你为了那个贱人,竟然连你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高敬山,你就这么忘不了她吗?”
陆安瑾不由得叹了口气,嫉妒生于利欲,而不生于贤美。
嫉妒是人的本能,但是合理的嫉妒会使人进步;而不合理的嫉妒,只会让人变得不可理喻。
镇北侯沉默,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管是什么时候,话题最后总会转到这个问题上。
他面无表情的拿起笔,在宣纸上挥洒泼墨。
镇北侯夫人想要去阻止,陆安瑾觉得她有必要解救这个可怜的男人于水火之中,于是好心的帮了他一把,“凌左。”
凌左冷冰冰的抽出泛着冷光的长剑,凶神恶煞的看着镇北侯夫人,“若敢上前一步,生死不论。”
镇北侯夫人吓的面色苍白,胖球世子爷急忙把她拉了回来。
他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在她的耳边嘀咕道:“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爹现在在气头上,待爹消了气,你再温言软语的给爹说两句好话,指不定爹就原谅咱们了。”
镇北侯夫人冷哼一声,显然余气未消。
“娘啊,现下不是呕气的时候。若是咱们离开了候府,你就不是侯夫人了,儿子也不是世子了。指不定别人会怎么笑话咱们母子呢。”
镇北侯夫人一惊,这才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她想上前哀求镇北侯收回成命,可是她看到凌左杀气凛凛的眼睛,又怕怕的退了回来。
“娘,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顺着爹,别再惹怒爹了。”
镇北侯夫人不甘心的道:“难道就便宜了那个贱人了吗?”
胖球世子爷只觉得他娘真是有病,“我的个亲娘啊,那女人已经死了十几年了,现下恐怕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跟个死人争风吃醋的做甚啊!”
这不是闲的没事蛋疼么!
怪不得他爹受不了,如若是他,他只怕早就疯了。
镇北侯夫人甚是不情不愿,但眼下她也别无他法,只好被迫的接受她被休了的事实。
陆安瑾看镇北侯放下了笔,这才轻声问道:“侯爷可想清楚了,当真舍得?”
镇北侯苍凉的道:“无甚舍得舍不得,本侯苟活于世,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百姓,早就该万死不辞了,如今苟延残喘了半生,已然知足。”
他拿起休书,递到了余三娘的手上,“三娘,今生缘分止于此,愿你好自为之。”
余三娘泪雨连连,她哽咽道:“侯爷…”
镇北侯却是不想再听她的任何话语,他转身对着陆安瑾做了一揖,低声恳求,“小姐,可否让他们先行离去,本侯在这里,静待王爷的发落。”
陆安瑾见他光明磊落,倒也不想再为难他,“凌左,送夫人和少爷离开吧。”
胖球少爷拉着余三娘的手就准备走,而余三娘却是恋恋不舍的看着镇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