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邓准会否再去博济,如若可以提前知晓他的行程,我们的人便能埋伏在他来回的路上,瞄准时机,将其击毙。”
听了这一消息,冯少白喜出望外已经初步设想了一番干掉邓准的宏图大略。
思虑后,他又对霍雨桐给出了进一步的指示。
“这样,雨桐,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跟老太太聊聊天,探听探听邓准的行程...”
这项任务看似简单,可执行起来却并不容易。
霍雨桐作为医生,医治病人乃本职所在,一想到自己要揣着别心去接近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妇,于情而言她实有为难。
可思来想去后,霍雨桐明白身为革命党的自己行事都得以革命为先,因而心里的那些愧意便也淡去了不少。
而索性的是,这位老妇人的戒心不高,而且对霍医生的印象很好,所以与她聊天谈话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人一老,就爱回忆。老妇人也不例外,她时常跟霍雨桐诉说往事,看样子丝毫未对其心设防范。
而每次一讲到自己那早逝的女儿邓兰茵时,老妇人便会止不住地忏悔落泪。
“哎,我们邓家人对不起阿茵呀,她为了救他爹,也算是为了阿准的前程,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卢老头,哎,没几年就死了,我可怜的女儿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这份罪了!”
虽然送走了许多老人,可每当瞧见老者回忆往昔,泪如雨下之时,霍雨桐仍是有种揪心之感。
不过好在老妇人的孙女邓妍淑来医院探望祖母时,总能给这里带来欢笑声。
“阿嵩,阿衡都去学堂了吧,有没有调皮捣蛋不让你省心呀?”
“他们俩哪敢呀,只要听到学堂里的先生批评,他们的爹肯定要大发雷霆,让他俩吃鞭子的。”邓妍淑边回边喂祖母粥食。
“阿诚他真是个好丈夫,不过疼你归疼你,对两个孩子也未免太严格了...”
邓妍淑笑而未答,眼下的卧蚕媚如春光,看样子她并不反对丈夫的做法。
但十几天过去了,眼看老人家的寒症已近痊愈,可邓准却再未来过博济医院探视自己的母亲。
又过了三天,将军府的管家魏宪来到了博济医院之内,与霍雨桐聊了下老夫人的病情后,决定明日接其回府。
魏管家并没急着走,而是进了病房同老夫人交谈。
虽然魏宪没有令旁人刻意回避,可他的声音却似乎是有意压的很低。
老妇人年岁大了,听不清魏宪所言之语,所以总是大声地打着岔。
眼见自己杵在那颇为尴尬,霍雨桐耐不住魏宪时而投来的驱逐眼神,因而只得识趣地朝门外走去。
可刚一走至门口,霍雨桐便听老妇人高声问道:“你说阿准怎么啦?”
“邓将军他明天会亲自来接您老回府。”
阿准?
是邓准么?
听到这,已经走出了病房的霍雨桐大惊,心想这一消息不容错过,若是自己能探听地更详细些,那说不定明日就是邓准的死期。
紧接着,灵机一动的她赶紧折返了回去,佯装是要拿落下的病志。
而就在此时,屋内的魏宪放松了警惕声音也明显放大了许多。
“邓将军明日下午四五点钟来医院接您,您老人家稍安勿躁,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好好好,医院虽然环境不错,可我待了太久了,睡不好,想家呀,想回去。”
霍雨桐稍显窘迫地拿起了病志后无法驻足,只得匆匆又走了出去。
不过好在她听到了这个还算完整的重大消息。
当晚离开医院后,霍雨桐紧急赶往冯少白的临时居所将这一消息告知给了对方。
而此时,艾婉婷、洛云汉、杜若礼、黎焯等人也均在现场。
“真不错,看来邓准老儿是看不见后日升起的太阳了。”
“对,邓准一死,革命党的士气一定会大大的振奋。”
洛云汉当即摩拳擦掌,而黎焯也在一旁跃跃欲试。
可霍雨桐却面露难色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雨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想说就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
冯少白见其眉头微蹙,因而立即开解对方。
“好,那我说了,我觉得大伙现在不要盲目乐观,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邓准既然是来接他母亲的,那也就是说他母亲会一路跟随他回府,说不定二人会同乘一辆车轿,那样的话,我方同志射击时,就得保证不能伤及无辜。”
“子弹无眼,一旦双方交火可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要是这老人家真的倒霉丢了命,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养的龟儿子,怪不得我们。”
听了黎焯所言,霍雨桐大为不悦,紧接着,她当即嗔怒道:“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全无道理,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得了风寒又有心脏病,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她医回来的嚒!”
黎焯这人似乎有点一根筋,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计后果,此刻对于霍雨桐所言他只想一票否决。
“若革命都瞻前顾后,那还如何成大事,何时才能实现共和?”
“成大事也不能以牺牲老弱妇孺的性命为代价,那样与暴徒何异?与禽兽何异?”
眼看霍、黎二人剑拔弩张,争辩不休,一旁的洛云汉等人只得充当和事老为他二人调和。
从各自的立场考虑,二人似乎说的都没有错。
好一会,洛云汉才只得尽量承诺道:“雨桐,我理解你身为医者的心情,这样吧,明日我尽量不伤那老人家,一枪让邓准毙命。”
艾婉婷也能理解对方的医者良心,于是劝慰道:“雨桐,你先别急,说不定我们大伙可以想到更为稳妥的办法。”
“对了,雨桐,如果明天除了邓准还有旁人在场,到时你可以巧妙进言,让邓准与那老人家分乘车辆,当然我相信云汉的枪法,他一定尽全力不去伤及无辜之人。”
冯少白另辟蹊径提议后,又嘱咐说:“到时候你记得见机行事,千万别让邓准生疑。”
虽然听了众人的保证,可第二天的大半日,在医院值守的霍雨桐依然显得魂不守舍,惶惶不安。
而整理好行囊的邓准老母在病房一直殷切地期盼着儿子的到来。
终于算是捱到了下午四点钟,一身着缟色长袍,上搭檀色马褂的气宇轩昂客出现在了博济医院之内。
如众人所愿此人即是大伙翘首以盼的目标—邓准。
现年五十四岁的邓准浓眉大眼,身形高大,外形堪称俊朗。
当年邓家倒势后,勇武有力的邓准在姐夫卢湛的资助下入行伍从军,十几年后东山再起的他如今已成了广州城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邓准的事迹乍听起来虽然励志,可在革命党人看来,他实则是个认贼作父的无耻小丑。
毕竟当年邓家的衰败就是被清廷的贪官和洋鬼子合力逼迫所致,而如今他竟然依旧心甘情愿地做着清廷的忠犬,简直是数典忘祖,不可理喻。
此刻,问候完老母的邓准合起手中的铁扇客气地对霍医生致起了谢来。
霍雨桐礼貌地回应着对方的同时,亦观察了一番来人,除了邓准外,来的还有邓准的堂妹,管家魏宪以及两名护卫,总共四人。
趁邓家人闲聊等一尚未到的亲友之时,霍雨桐抽空向窗外瞧了眼情况,只见楼下停着两辆黄包车和几名护卫。
这一刻,她合计着,听人说他明明有辆轿车啊?难道今个他没有乘车前来?
的确,邓准的车出了故障,须得从上海请洋师父前来广州修理。
此刻,霍雨桐心想如此甚好,待会游说堂妹和老夫人同乘一辆黄包车,这样一来枪手瞄准邓准自然要容易许多。
紧接着,她趁人不注意,赶紧指派同志余小凤护士出门报信,告知设伏的同志们做好准备射杀邓准。
可就在一切看似稳妥顺利地进行之时,病房中却又走入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