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欺骗我的后果……”一条昏暗的胡同内,‘女人’看着萧瑟得有些异常的街道,用手中的弩机捅了捅傅胖子的后腰,语气冰冷的开口:“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一个俊杰,识大体、明时务、珍惜生命……”胖子扭头,挤出一副‘您真是想多了’的谄媚笑容,没办法,道理全捏在身后那个‘女人’的手中,脑中有了画面,心中自然也就有了负担……
“这里最早是‘文艺工宣队’的宿舍区,后来随着各种因素形成的不景气与假繁荣,几经交替更迭之后,文宣队改制,有才的、没才的纷纷出走,几十年下来,也就成了现今的这番光景。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这里还是邓西伦的姥姥家……”
“旁人真的不知吗?”‘女人’的笑容带着莫名的诡异。
胖子见状,心下又是一颤:对方的耐心极其有限,根本就不给自己发挥的余地,娘希匹的,这牛皮吹大了!若我坚持真真是偶天资聪慧难自弃,肯定是坚持不到土地奶奶上班的那一天了……
这可如何是好!?
胖子心思电转,面上的表情又是夸张了几分,“旁人的确不知!你也知道,今天本该是我露脸,怎奈运气不佳,徒遭一群刁民围殴。现在也是一样,若非私心作祟,我也不会出门便遇到您……”
求生欲是最大的原动力!胖子苦着脸,无辜的耸耸肩,一副‘你爱信不信,大不了我今天就咔机领盒饭’的坦然……
‘女人’扫了一眼胖子颤抖的双腿,眸中的猜忌之色虽是稍减,口中却是依旧追问道:“你又是如何发现的,不要又说是什么运气……”
只要不是分析什么智商便好……胖子揉搓着衣角,似是破罐破摔般梗着脖子道:“当然不是运气,是智慧!不要瞧不起小聪明,小聪明中亦有大智慧!不是我吹,若论对邓西伦的了解,你们谁都不如我。不在于接触时间的长短,知他如知己,这话听过么……”
事实证明,即便是再强烈的求生欲也难以改变某些固有习惯。胖子一张嘴就自动进入‘大浪滔滔’的嘴炮模式,直至腰间再次传来某种已经颇为熟悉的刺痛感:“喔,简单来说就是我发现,邓西伦他妈不但是他的心理阴影,同时也是他潜意识中的安全领域。这一点恐怕邓西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心理学中的‘灯下黑’,你的明白?”
“这说明不了什么……”‘女人’眉头微皱,冷淡开口。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傅戎自我催眠的余韵未消,脸上的谄媚之意更浓,“邓西伦的户籍登记信息,只有他们父子两人,与母家一方割裂的非常彻底。若非如此,又岂能瞒过警方的调查?邓西伦的童年阴影养成了他之后的孤僻性格,按道理他应该很痛恨他的母亲,但我却发现,他每年都会在十月份时消失一个月……
没有出境记录,切断一切外联……外讲是自我沉淀、以增修养,其实呢?十月是他母亲离家出走的月份,也是他姥姥去世的月份,就如现在,要不是前些时间警方纠缠的紧,而你又引而不发令他惶惶不可终日,他估摸也早就躲起来了。MD市毕竟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而且算算日子,现在也该到他‘潜修’的时间了……”
这一番头头是道的鸿篇大论令胖子只觉天高地远,下一刻便可光环加身、立地飞升,那种自带背景音乐的酸爽,简直是……
“所以,你很确定你今晚不会成为邓西伦的替代品?”‘女人’的笑容愈发奇怪,打断了胖子的自我放飞,她晃着手中的弩箭继续道:“好了,头前带路吧……”
“好汉,之后的事情我也没什么把握……”胖子准备趁势转进,脑袋摇得令自己都感觉有些晕眩,“就像是薛定谔的猫。您看地址您也知道了,我的手机您也给扔了,这里荒村野店的,我就是扯破喉咙也没人搭理,所以,您抬抬手,权当我是个屁,蔫蔫的也就放了……”
依旧是一气呵成、荡气回肠,端的是半点滞涩也无……
感觉自己的演技无比在线,胖子吧嗒吧嗒嘴,正准备再接再厉、凄凄惨惨的继续淋漓一番,忽然感觉颈项间吹过一缕夜风……那冰冷的寒意,瞬间便将他的智商再次拔高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确认过眼神,他用鞋底含羞带怯的在地面摩擦,“或者您把我打晕也行,不费什么事的,相信我,我会竭力配合的……”
“你还真是有才,每每总能在关键时刻刷新自己的下限……”‘女人’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的确,我怕麻烦,所以,我只相信死人……”
“我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麻烦都是小事,交给我……”胖子突然挺直了腰背,慷慨激昂的拍着胸脯,“我虽然也是一个下限很低的俗人,但像邓西伦这样的王八蛋,我一样是看不入眼的。娘希匹的,居然比我还无耻,必须死!死的透透的……”
说完,胖子也不理会呆立原地的‘女人’,沿着道边,东张西望,不疾不徐的向前走去。直至走出七、八米远,‘女人’才摇摇头,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条胡同的中间,胖子瞄了一眼门楣上的号牌,扭头冲身后的‘女人’点点头,“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直接进去吗?”
‘女人’晃晃手中的弩箭,示意胖子闪到一旁。而后他走到门前,掏出一支小巧的聚光手电,对着门锁的位置仔细端详。片刻之后,他退后一步,冲胖子点点头,轻声道:“有新的擦痕,你打头,进!”
“啊!?”胖子用手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这院门是铁的,我肯定撞不开。”
尽管他已压低了声音,但却依然令周围的秋虫鸣声为之一肃……
“打开!”‘女人’扔过一串钥匙,皱眉冷声道:“一分钟!打不开我就拿你当垫脚石,不会喘气的垫脚石!”
胖子闻言二话不说,俯身拾起钥匙,扑到门前逐一开始尝试,动作端的是异乎寻常的敏捷。
运气还算不错,没试几下,‘吧嗒’一声轻响传来,胖子稍一用力,院门便已分开。
正待回头邀功,再接再厉,寻个借坡下驴的机会,一道刺眼的光柱倏忽间已照住面门,他连忙讪笑开口,“我先进去探路,劳烦您在身后给照应一二。那邓西伦虽是个草包,但怎奈狗急了也会跳墙……”
“你想放跑他?”‘女人’用箭尖抵住胖子的后腰,笑如百花绽放,“我最欣赏的便是希望尚存下的最后挣扎,你可以继续尝试。”
胖子不再犹豫,立刻推门走进漆黑的小院。小院不大,二十平方的样子。没有树,也没有堆放杂物,一目了然的平坦。正对院门是一排三联间的平顶房,房门紧闭,窗台上摆着几盆辨不出品种的枯萎花枝,昏暗的,静寂的,微风划过,瑟瑟然,似是阴森的坟茔。
胖子踟躇的迈步走到门前,也不用再行催促,自觉地俯下身,对着锁眼摆弄起来。
‘女人’随着胖子走进院内,单手掩上院门。四下扫视一圈之后,他来到胖子身侧,端着弩箭,戒备的无声等待。
功夫不大,房门打开了。
胖子扭头看向‘女人’,眼珠一通乱翻,冲着黑漆漆的房间内频频努嘴,那意思是说:还来?
‘女人’用手中的弩箭向房内指了指,轻声道:“进去搜,不要开灯。”
胖子先是耸耸肩,又点点头,一副‘我很明事理’的慷慨模样。甩给对方一个意味莫名的幽怨眼神,而后他缩脖躬身,撅腚收腹,蹑手蹑脚的迈步摸进房间……
正屋不大,除去一桌两椅再无一物。
‘女人’双手持弩,平端在胸前小心跟进。夹在弩机下的手电在地面扫过,几只凌乱的脚印在浅浅的浮尘之上清晰显现。
他的嘴角勾起一弯弧度,用弩机捅了捅身前的胖子,眼神瞟向右手的房间,示意胖子下一步的搜索方向。
胖子示意明白,转身后脸上的讪笑却是瞬间垮掉:娘希匹,不会真的这么巧吧?该怎么办?倘若邓西伦落在身后那个疯子手中,断然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胖爷我好不容易聪明一回,却怎料落得这么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反抗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一是立马死,一是稍后死,这期间的利害一目了然!只能是先将邓西伦交出去,而后嘛……而后又该怎办?
心思闪转,胖子伸手推开右侧的房门。一道手电光柱从胖子侧肩上方照进屋内,而后快速的扫视一圈,居然没有人!?
未等胖子松口气,光柱下移,最终停在一张靠墙的单人床前。
床前地面的灰尘已被扫出一片不大的区域,胖子瞠目三秒,而后嘴角上翘:我勒个去,真是太有才了!这得多害怕,才会如此的不要面皮?看来这厮前次在厕所被人闪吓尿,未必就全是装的……
不用催促,胖子迈步上前,双手搭住床帮,用力的向后一拉……
“吱……”的一阵摩擦声后,床下露出半截人影。胖子搓搓手,绕过床头,来到躺在地下的人影前。他俯下身,略一打量,而后咧嘴笑了起来:“呵呵,这位潦倒的僵尸先生,你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