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妫抬眸看着他看起来依旧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眸,淡淡道:“皇上与臣妾本就不存在机会不机会,不是么?”
这话便又是一番疏离的话,刘义隆心中气馁,却有又不敢,手放在她细瘦的肩上却又不肯放下来。
“今日英娥进宫,还请皇上给个薄面,前去坤德殿用午膳。”齐妫轻声道。
刘义隆神情一滞,静静地看着她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却又是欣喜若狂。“……那,好。”
齐妫见着他隐忍着的兴奋的模样,心竟像那外面的光阳一样明朗起来,仿佛很多日子里压抑的黑灰色,突然就变成了水蓝色一样明艳起来。她突然就凄凉地想到:他于自己,分明就是一道阳光罢?
刘义隆试着伸手触过她的掌心,试探性地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她也并未拒绝,他已然是想起了许久之前他给她的温暖了,当他的指腹触及自己的掌心时,她只觉阳光流淌至全身一样舒畅,仿佛是一个久病不愈的人突然被别人灌入了很多的生机一般,那股熟悉而又令人心动的感觉瞬间便叫她容光焕发。
鱼儿在见着她出来的那一刻,便心中一凛:她至始至终,都未曾想二殿下放在心上罢?她心中所有的,便是她身边的那位。
刘义隆牵起柔软的手,那久违的柔情似乎有涌上了心头。他还记得在这里背着她走去坤德殿的时候,还记得他们在华林园渡过的第一个仲秋节,还记得她生下劭儿之后,在这前殿书房内与自己一起讨论政事,他尤想从此刻牵手的这一刻起,他们能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
坤德殿内难得的热闹起来,下人见着许久都未曾踏进殿内的皇上来了,且还是牵着皇后的手一起进来的,便都是喜上眉梢,好似便是自己的喜事一般了去,赶紧忙前忙后地做了起来,稍许的时间,便使得那院子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菜肴。
这也是谢仪琳提议的,说是这阳光下多暖和,正是春季,各色景致正好,一边吃着美味的菜肴一边欣赏着这风景,岂不是正好。
难为她一个鲁莽的女汉子能想到这些,当下众人也觉得有道理,便都答应了去。
劭儿与小英娥第一次见面,两人却是此刻都在一处玩耍了去。
刘义隆看着自己的一双孩子,生得粉面白团的,实在美得叫他自己都怀疑了去。却也感叹,本就应该是幸福的一家子,何必事事斤斤计较了去?
“你有父皇吗?”劭儿正在折腾着手里的新做的小木剑,随口问着小英娥。
英娥愣了一下,迟疑了半晌,道:“我也是不晓得的。”
在场的人顿时一僵。
“英娥。”齐妫坐在椅子上招手,待她走过来时,抚着她的小脑袋指着刘义隆道:“这便是你的父皇。”
“可这却也是我的父皇啊!”刘劭趴在齐妫的膝盖上笑嘻嘻道。
齐妫打量着他二人,有着一样的眉眼,笑起来都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唯一不同的时,劭儿的面相更像他父亲小时那般,而英娥侧像自己一些。“你们二人是姐弟,自然都是同一位父皇啊!”
二人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义隆却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一般,道了句:“来人!将淑德殿今日冲撞了公主的那丫鬟给杖责致死!”
“皇上!”齐妫赶紧道:“今日皇上喜得皇子,这些小事就不必这般做了,将她撵出宫去便是,这后宫是断断不能留她的。”说完转头看着谢仪琳,笑问道:“不知王妃可是觉得妥当。”
“皇嫂心慈,便就这样罢!”谢仪琳点头道。
刘义隆此刻心中颇为愉悦,当下便点头道:“那便按照皇后说的。”
谢仪琳拿眼瞧着这皇上,若说他对孩子无甚关心的话,他对眼前这皇后却倒是不一样了,这完全是两种待遇的模样,就打进来之后起,他的眼睛便是一直都黏在了皇后的身上。她倒是想知道,这皇后的魅力如何之大,皇上这后宫的佳丽千千万,实在不必拘泥在她一人身上的,何况若是算起来,这皇后在这后宫还算得上是年纪大些的。
想到这里,她倒是更加愤愤不平了来,想起那刘义康,不过是才与皇嫂有个几面之缘,便是相思深种了!想来这事也真真是奇了去!但她心中有不平,却也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她从不恨眼前这个女子,也不恨自己,有些事情,终究讲究的是缘分。
而潘惠儿压根就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想来自己无故多了一个皇子,将来也是母凭子贵的,当真是心中欢喜得不行,却不想正在用膳的她突然听到在坤德殿传来的消息,真真的好的奴才能抵得上一个主子,这等没眼睛的奴才,实在是……“芳儿!你实话说了罢!”
那芳儿见着坤德殿的人都来了,当下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跪在地上求饶道:“主子!奴婢是不小心冲撞了那王妃的,实在不是有意为之!”
“你简直就是不要命了!这宫中的你现在狗仗人势的欺压也就算了!这王妃来这宫中是客!想这皇上皇后若是饶了你!岂不是不将王妃王爷等放在眼里?你一个奴才!如何能不长眼睛了去?”潘惠儿咬牙切齿,自己现在这正是在势头上,好的话自然是青云直上,若稍微有个差池,只怕却也是粉身碎骨的份儿。
芳儿吓得要命,泫然欲泣。
“别吵!”潘惠儿拧紧了眉头。“我多次教导你!得势你能如何?像你这般没脑子的,却也是死路一条!”
“主子救命!”芳儿已然失声痛哭起来。“奴婢再也不敢了!”
“哪里还有下一次?这皇后的人都来了!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了去!”潘惠儿真真是后悔当初将启儿草率解决了,算来眼前这丫头更是没脑子的很!“我也不能做什么,既是皇后娘娘发话了,我也给你一个全尸!”说完便转身不再理会芳儿在后面的跪地求饶。
那芳儿眼见着无望了,当即便是撞死在旁边的柱子上面。那前来淑德殿的丫鬟看着这惨烈的死状,也是下昏头了,瞪大了双眼看了一眼潘惠儿,顿觉得这淑德殿晴天白日的,却是阴森得有些瘆人,赶紧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这边坤德殿却是一桌子人正在悠闲地用膳,一双小娃儿难得也没吵架。二人都是将自己身边的新鲜事儿说着,都是互相羡慕得很,竟是一个想进来,一个想出去的。
刘义隆见着她一直都笑容不断的,心想着今日算是开了个好头,虽然吵架是吵了,但那对夫妻不吵架的?现在既是和好了,心里想的便是今晚可是能宿在这坤德殿内了。想到这里,他心也竟是满满的喜悦来。
齐妫今日算是露出了这许多的笑容,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也觉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遂道:“以后英娥就与娘亲一起住在这坤德殿内,劭儿年纪现在跟着先生,自是不方便,母后也是寂寞,就叫英娥多陪陪我。”实在说这话便是为了弥补对英娥的亏欠,想她这么多年未曾在自己的跟前承欢膝下,实在是可怜见的。
但刘义隆却是不是这般想的,当下便道:“英娥暂时还是住在宫外比较合适。”
齐妫的好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去,问道:“为何?她已然在外面待了六年了,现在好容易对着王妃进京来,却是要将她扔在宫外?”
“哪里叫‘扔’?无非是现在她待在这宫中并不合适罢了。”刘义隆解释道:“且如今都回京了,见她却是并不麻烦。但这皇宫之内,她又如何方便住?”
“如何不方便?”齐妫倏地抬眼看向他。
刘义隆被她冷淡的眼神瞧得一愣,讷讷道:“她是在孝期所生,就告知天下说她现在四岁,这样的话,谁人会信?”
“皇上说的话,虽然敢不信?”齐妫冷笑道:“你这分明便是不想她进宫来陪臣妾罢了?你又何须找了这些借口来?”
“朕为何要找借口?”刘义隆眉头拧成一团,看着她。“朕不过是替大局着想罢了,你却是将此事放大了。”
“臣妾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这既是后宫的事情,你只当先将她放在这里便是,又何须想天下人昭告?就是当年劭儿不也是如此?为何临到英娥就是不行了?”齐妫质问。“至今臣妾都是为明白这个道理。”
“正因为当年的劭儿也是在孝期出生的,若是将英娥的事情也一并在这后宫搅动起来,难免不涉及到前朝的事情;所以朕才不想将英娥掺和进来,免得横生枝节,你有如何能不理解这些?”刘义隆放下筷著,静静地看着她。
齐妫却是想着好好的又要将自己的孩子扔回宫外,实在心痛得很,当下只拉着英娥的小手,道:“皇上,臣妾考虑这些又有什么用?试问臣妾换来的是什么?皇上告诉臣妾,换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