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上了楼,薛老师和安然父母握了手说:“安然是个好女孩,我相信她一定能逢凶化吉,这是最好的医院,一定能看好的。”
安然父亲沉默的点着头。薛老师在长条凳上坐了一会,又站起来向手术室方向望,手术室门上的灯突然亮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门缓缓打开,手术车被推出来,一张白布覆盖了整个身子,安然母亲哇地一声就哭了,跑过去拉着车子喊:“女儿啊,我的女儿。”
李冰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个年轻的生命,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人就这样走了,有很多次见她一面的机会都错过了,甚至在最后时刻都没有能看她一眼,他悲痛地痛哭起来,颤颤巍巍地要走到跟前去,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
大夫对家属说:“对不起,已经尽力了。”
许多人都失声痛哭,郭盈捂了嘴,转身面对着墙,刘睿不停地抹流出来的泪,金玲扶着薛老师泪水长流,高翰文也低着头痛苦了表情。
车子从人群中缓缓穿过,李冰多想揭开那白布再看安然一眼,他最后还是没有去揭开,眼看着车子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安然的母亲身子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不知从何时起,窗外淅沥沥下起雨,同学们都已下楼去,李冰仍旧站在走廊里,他的脸上是已经风干的泪痕,他看这灰蒙蒙的天地,老天也一定为安然而流泪了。
同学们都在楼下等出租车,李冰和金玲最后下了楼,他麻木地就朝雨里走,金玲跑过来说:“你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
李冰说:“就让我在雨里走走吧。”
金玲默默地跟着他,他回头捋了捋金玲被打湿的头发,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泪又止不住下来了。
他给金玲拦了一辆出租车,自己继续向前走,他如行尸走肉一般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路上的行人,经过他身边都回头看他,以为他是个疯子傻子,雨势渐大,他的衣角袖口已往下淌水,鞋也湿的跟不上脚。他把头发使劲往后拨,仰了头,任雨水迷了眼,模糊了视线。
他光着脚回到住处,衣服和裤子都扔在地上,扑倒在床上再也不愿起来。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妈在第二天看见院子门口贴出的讣告,就过来敲他的门,他想起妈喋喋不休的样子就开始头痛欲裂,他对着门外吼道:“不要敲了!让我安静几天不行吗?”门外就再没有声音。
期间方小龙来过一次,说起火化和遗体告别的事,李冰只说:“我不去了,我受不了看到那样的场景。”
方小龙说:“都说让你代表同学发言的。”
李冰说:“让金玲代替我吧。”
方小龙说:“真想不到你对安然感情这么深。”
李冰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方小龙说:“要不咱下去吃点饭?”
李冰说:“我不饿。”
方小龙还是下楼买了些面包牛奶上来说:“多少吃点,身体不敢垮了。”
李冰接过面包咬了一口,要去喝水,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
直到第四天,李冰才撑着下了楼,他走到老余家泡馍馆,大喊一声:“老板,来四个馍,分两碗。”
他倒了辣子,直到把碗搅得红红的,如饿狼一般吃起来。他喝完最后一口汤,又喊道:“老板,再来一笼灌汤包。”
老板从没见过这阵势,跑过来说:“小伙子,不敢这样吃,撑坏了咋办。”
李冰说:“没事,尽管上。”
一笼包子端上来,他蘸了蒜汁,一口一个吃得干干净净。
店里伙计看得目瞪口呆,小声说:“你还要点啥?”
李冰却站起来结了帐,直直往游戏厅走去。他买了四个牌子,全部塞到电子基盘里,他选了第二个女人,他觉得这个长的最好看,压了四倍,第一把就自摸,又做了几把牌,点数涨到20多点,再打下去赢多输少,一局清一色,一局对对胡,就累积到50点。
他不想去下分换钱,就这么一直打。时至中午,游戏厅里空荡地没个人,一个女的进来坐他旁边打恐龙岛,他斜眼看过去,是王耀兴的女朋友。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他最近怎么样?”
红姐侧过头看他一眼,说:“跟我说话?”
李冰说:“我是王耀兴的同学。”
红姐说:“哦,他挺好的。”
李冰说:“那就好。”
红姐的游戏角色选的美女,却死在了第二关光头胖子的两把屠刀下。
李冰站起来说:“我不打了,你来接着玩。”
红姐说:“你还有50点呢,可以下分了。”
李冰说:“不下了,你慢慢玩吧。”就走出门去。
红姐觉得这人如此奇怪,坐上去打了两把却输了,就下了分出来,在川味一绝的快餐店买了两份盒饭提回去。
法院判决虽然还没出结果,但红姐私下里跟法官打听,胜诉是没什么问题,这类案子最快七天就能判下来,今天是第七天,她在想是留在店里等电话,还是亲自往法院跑一趟。
饭还没吃完,电话就响了。红姐扔下筷子就跑过去,却是千金商场的阳经理,挂了电话,红姐坐过来高兴地说:“商场进货的事有眉目了,我下午再去谈一次,见见他们老板,真的要是能谈成,每年得有几万块的利润。”
说完就去化妆描眉,王耀兴说:“你穿朴素点,我看那些人盯你的眼神就不对。”
红姐换了身套裙出来,说:“你是怕我遇到有钱的把你蹬了?醋劲还大的不行,我现在年龄又大,又带个娃,那些大老板能看上我?”
王耀兴说:“这可说不准,我一天累死累活的,不要让我为你再操心。”
红姐说:“知道了,这点分寸我还把握不了?看你那吃醋的样。对了,刚才我在路上碰见个人,说是你同学。”
王耀兴说:“我同学多了,哪一个?”
红姐说:“不知道叫什么,黑黑帅帅的,说话很奇怪。”
王耀兴说:“我同学都是些奇葩。”
红姐笑道:“就你不奇葩,晚上给我做饭,我走了,mua。”给了个飞吻,背了包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