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战东说:“戒了?”
李冰说:“不光酒,烟也戒了。”
武战东说:“那好吧,我一个人喝。”
他把酒瓶蹲在桌子上,倒了一杯,一口就吞下去。
李冰说:“不敢这么喝,你跟王倩……”武战东说:“分了。”眼泪就哗哗流出来。
李冰撕了卫生纸给他,擦过了,他又趴在桌子上哭:“我的倩啊。”
李冰并没有问分手的原因,合了书说:“分就分了,人生几十年,这才到哪?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喝吧,喝完了在我这睡一觉,起来高高兴兴地走。”
武战东抱起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说:“我要忘掉她,忘掉她!”
酒喝过一半,却趴在李冰肩头说:“我怎么喝不醉?我怎么还是忘不了她?我不愿受这万剑穿心的煎熬,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彻底忘了她?”
李冰也没办法,只得说:“看来我不该给你写那封情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这样,你从明天开始放了学就到我这儿来,写完作业直接回家,尽量不要看见王倩,一个礼拜内忘了她,一礼拜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
武战东说:“可不敢一年,中考都结束了。”
李冰说:“不会的。”
他想问付沁怡最近怎么样,却没有问出口。
武战东说:“付沁怡找了新欢了。”
李冰心里隐隐痛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要问?”
武战东说:“你一抬沟子,我就知道……”
李冰说:“这个时候,别再玩笑了。”
武战东说:“我专门问她,我说李冰这么好的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李冰知道他不敢这样说,只是笑笑。
武战东继续说:“她说忘记旧爱的办法就是另觅新欢。她现在先临时找一个,将来把你忘了,就把这个蹬了。”
忘记旧爱,另觅新欢,李冰确定这是付沁怡的话,可以想象出她说话的表情,也知道这是让武战东来带话的。
他不再言语,过了一会说:“找就找了吧。她本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她。”
武战东说:“我要是能像你这样想的开就好了。”他把半瓶酒盖了盖子,说:“酒先存在你这,改天我难受了再来喝。”
李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武战东说:“心里还是堵得慌。”
李冰说:“我是说你喝了半瓶就没一点感觉?”
武战东说:“我以前喝酒也醉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他躺到床上说:“老天爷,让我美美的醉一场吧。”
武战东看来很是困乏,又说了几句话就倒头睡着了,不一会有了五雷轰顶般的呼噜声。
李冰拉了一条薄毯给他盖上,他思量了半天,从床底下抽出一幅画,轻轻卷了,闭了门出去。
有些事他也该去办的,当时答应过给头强的东西,也该给他了。就去了头强家,敲过几下门,却没人答应。他没有把画再放回去,而是直奔方小龙家。
他上了楼,门却紧锁,屋里也没个光亮,就下了两层往刘睿家去,刘睿家里也锁着门,他转过身来,整个楼都黑漆漆一片,阴森森,犹如一块巨大的墓碑。
他又有了错觉,这不会是在梦里吧,他打开手里的画,一笔一划是那么清晰,他又飞奔回住处,武战东仍在呼呼大睡着,他的心才放下来,他揭开褥子,要把画放回去,武战东却一个翻身睁了眼。
他说:“这一觉睡的,像过去了很多年。”
李冰说:“我才出去了20分钟。”
武战东说:“二十分钟?我做了一个长梦。”
李冰说:“梦见王倩了?”
武战东说:“不是,我梦见子校塌了。”
李冰顿生凉意,鸡皮疙瘩也泛起来。
他坐到武战东跟前说:“具体梦的什么?”
武战东坐起来揉揉鼻子,要打一个喷嚏,却没打出来,他望着天想了一会,说:“记得是梦了一大堆,现在倒想不起来,忘了。”
送走武战东,李冰回家吃了饭,妈见他这几天状态明显好转,也就放下心,每日尽是些大鱼大肉招呼。爸今天却没有值班,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沉沉地想事情。
李冰说:“妈,你最近不打牌了?”
妈说:“你爸都快下岗了,还打什么牌。”
爸说:“就是放几天假,哪里是什么下岗。”
妈说:“去年连休两个月,一分钱没有,你忘了?”
爸说:“要不我出去找个活干。”
李冰说:“干脆辞职算了,你到三间窑开个旧书店,生意肯定不错。”
妈说:“到收购站挑书,进货,那是要下大力的,你爸是那出力的人吗?”
爸说:“我可以先跑跑,先学着摆个书摊。”
李冰说:“或者开个碟店,连租代卖。”
爸说:“行了,你好好学你的习,就别给我支招了。我们公司最近引进几条长途旅游线,我明天去问问,看能不能在长途车上谋个卖票的事。”
妈说:“那也行,你明天提些礼去,起码这几个月也能混口饭吃。”
吃完饭,爸去洗碗,妈坐到沙发上长叹一声。李冰坐过去说:“你叹什么气呢,我这几天把高一课本都预习一半了。”
妈说:“你一定要好好给咱家学出个名堂。我们这一代人就这样了,你们这一代无论如何你要比你姐你哥你弟混的好,给我也争口气。”
李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将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不必想这么多。”
妈说:“那你也得努力吧,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李冰说了声知道了,就下楼去。
他看见中一楼已有许多光亮,方小龙家的灯也亮了,就急匆匆上去,方小龙开了门,眼神显得暗淡。
李冰问:“安然葬在哪儿了?我想去看看。”
方小龙说:“在凤鸣山,改天我陪你去。”
李冰说:“不了,我一个人去,我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
方小龙点头说好吧。李冰却看见他爸的公文包在沙发上,而那尊石佛却不见了。
他说:“你爸从北京回来了?石佛呢?”
方小龙说:“我们家遭难了。我哥被抓了。”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见。
李冰说:“怎么会这样?不是没事了吗?”
方小龙说:“我爸告诉我,整个事情就是一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