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扔给安宁一串糖葫芦的样子,像极了投喂路边快饿死的野狗。
也不管安宁是否接住,扔过去也没看被自己羞辱的“山野村姑”会气成什么样子。
拿着封好口的糖葫芦纸袋向她家软轿走去,昂首挺胸,高傲得像只刚打了胜战的孔雀。
安宁攥紧手里颜色鲜艳,散发着冰糖甜香的糖葫芦,低着头沉默,在软轿离开后狠狠地把糖葫芦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去你喵的村姑!!!
“乖,别气了,狗仗人势的丫头婢女而已。咋们不吃糖葫芦了,爹给你买糖人怎么样?”安岳晟弯下腰与安宁视线平齐,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还揉揉她的头,捏捏她的小脸。
“嗯。”虽然兴致不高,心情不好,但安宁也没迁怒着安岳晟。
那些是是非非她懂,谁对谁错她懂,她又不是真正的那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安宁。
但心情依然是不好,低着头黑着脸,只是把安岳晟牵着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驱散一些心里的冷空气。
村姑啊……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被叫做“村姑”的一天,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这种土了吧唧的字眼扯上关系的时候。
安岳晟把安宁带到卖糖人的小摊面前,按照她之前说的,爹娘和她,都要有,连带他们过来的李诚都也有一个。
卖糖人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看她似乎颤颤巍巍地,做糖人的时候手的动作却出乎意料地灵活。
灵活的手指在糖块上上下翻飞,像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不一会儿几个小巧的人形就捏出来了。
安岳晟接过老奶奶递来的纸袋,付了账。
当他牵着安宁的手慢慢一路安安静静地慢慢走回中午吃面时约好的小面摊时,面摊老板已经在准备打烊。
这只是村镇,虽然没有宵禁一说,但村镇里的作息时间历来都早,不像城里还有繁华热闹的夜市。
暮色已经渐沉,店家在收拾摆在外头的桌椅,李诚觉得不好占用人家的东西,就把牛车给赶了进来,坐在牛车的稻草堆上,等着安家父女,脚边还放着一堆他们父女两给村里人带的东西。
一路上已经自己收拾好了心情的安宁远远地看见,软软地喊了一声:“李大哥哥~”
李诚抬头,看见那一大一小远远走来,微斜的夕阳在他们身后舒展淡金色的余晖。
稚气未脱的少女身形纤细,淡粉的衣裙衬得她娇嫩欲滴,因为背光而显得模糊的脸依旧透着无暇。
那一声:“李大哥哥”软软糯糯,叫得李诚心颤。暗暗把这幅画面在脑海里珍藏了一生。
为之而活,为之而死。
至死,
不渝。
……,
月朗星稀,风高云淡。
安宁和安岳晟搬了桌椅到后院,就着月色,各自执棋。
杜翠娘在旁边的树下搬了个小凳子,把灯挂树上,细细地绣起花来。
回来路上安岳晟和安宁认真地分析了为什么他一声不吭。安宁也乖巧地听着。表现的真的是个十三岁小孩子似的。按着原主的性格和以往记忆,乖巧安静地听着,偶尔调皮地岔开话题,又被敲敲脑袋带回话题。
还约定好回到家就只字不提了。
安宁觉得跟安岳晟下棋,真的好累。
如何无声无息地降低自的水平自己模仿另一个人的棋风是一个大难题。
好在原主的棋风和她差的其实不远,主要只是年龄差距而造成的观念想法不一。
安宁只需要降低水准就好了。
几盘棋下的安宁憋屈又难过,噘着嘴晃着腿跟安岳晟闹脾气,下了棋桌跟杜翠娘告状撒娇道:“娘~你看爹,都不肯让着我!他都多大了!”惹得安岳晟和杜翠娘都哈哈地笑起来。
围墙外经过的高大身影微顿,摇着头也轻笑起来,脑海里勾勒出那少女娇俏的样子。
他不知道下午他们发生过什么,但在路上听他们所言拼凑出了个大概。
安宁在牛车上时的沉默寡言心疼得他胸口都是麻麻木木的。
现在听着里面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心里也宽慰许多,不枉费他特意绕路经过这里。
夜渐深沉,安岳晟和杜翠娘已经睡下了,沉沉的夜色里,只有蝉鸣声声。
安宁靠在打开的窗边看着月色,脑海里,耳边,一声一声一句一句清晰地回响那轻蔑的一句:“小村姑”,指甲掐进肉里,她却浑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