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极其热心的厨子?高将军,看来您这军中,不守军纪、不知军规的‘能人’,还真不少啊!”
长孙长卿话语中的讥讽,便是连呆子都能听的出来!堂堂一城将领,竟有如此多的下属无视军规军纪,不是他这个当将军的失察又是谁的失察呢?
“先前,你们怎没供出这些来?”
高沐疑惑道。虽说他被长孙长卿当众驳了面子,心下有些困窘,但她说的确实也没错,却是因他的失责,才造成如今这局面。
“我……我们怕连累了旁人……故而,故而才……不敢将实情说出!”
吴来和郑林二人,语带颤音,声量中完全没了先前的洪亮。
“哦?真是这样吗?”
长孙长卿意味不明道,眼中竟有了些浅浅的笑意,她这副模样反倒是让吴来和郑林二人心中没底儿了。
“去将他们口中的厨子和李副使请过来吧!”
高沐就算再蠢,现下也听出些门道儿来了,看来他的这位副使,怕不是一心一意待他的。
不多时,高沐的下属便带了李副使和那位厨子来。
“既然人都到齐了,本钦差也就不与你们拐弯抹角了!李副使,你可知罪?”
长孙长卿话锋一转,陡然朝李副使逼问道。
“属下不知!”
那李副使闻言,心中一惊,遂立马抱拳跪了下去。
“李林,西汜国人。五年前以家乡水患无以为生为由,逃难至凉州城,后投入高沐将军麾下。因在军中表现突出,仅一年内,便升为百长。后又用了两年时间,成为高沐将军的副使,为人处世面面俱到。这些将士,私底下,更服你一些。对也不对?”
长孙长卿不疾不徐地抠着指甲,缓缓开口道。
“你是西汜国人?!”
高沐显然没料到,他的贴身副使,他如此信任的人,竟然是西汜国人!高沐此时才意识到,他自个儿有多糊涂,竟放了个别国奸细在身边!
李副使闻言,只沉默地跪着,既不替自个儿辩解,也不去反驳长孙长卿的话儿。
“厨子?呵呵,我是该称呼您为冷公子呢?还是德倾王呢?嗯?”
长孙长卿一步上前,盯着面前的人,眉眼满是笑意,一切仿佛都在她意料当中似的。
“呵呵……你倒是精怪的很!眼神儿这么毒辣!”
面前的“厨子”,慢条斯理地抬手摘下人、皮、面具,一张俊美异常的脸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自认为我伪装的已经够好了,怎的就被你发现了?哎……”
冷若寒无比遗憾地感慨道。厨房油烟极重,一般是常人都不愿意去的地儿,为避免让人瞧出端倪,故而冷若寒才选择去了后厨。
“合欢皮乃是合欢的树皮。合欢是属于阳性树种,比较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环境,且合欢的树皮不耐烈日,不耐严寒,比较怕水涝和阴湿积水,而且还需得在砂质土壤中生长。柏子仁,生于湿润肥沃地,对生长环境较为严苛。而凉州,地处两国之间,气候多变,昼夜温差极大,并不适宜合欢和柏子仁的生长。据我所知,四国之内,只有西汜国气候常年温润如春,适宜多种植物生长,故而,北辰国很多药材,都是从西汜国购入的。”
长孙长卿并不急着回答冷若寒的话儿,反倒是将合欢皮和柏子仁的生长环境,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啪啪啪”
几道掌声响起,引的众人纷纷抬头,朝那拍手之人瞧去。
“只凭这两味中药,你就能猜出我的身份?猜出李副使是西汜国人?”
冷若寒对长孙长卿的话,颇为惊讶,没成想,这小丫头对此,倒还有些研究!
“我暗中让人去查探过那夜,吴来和郑林喝过的酒水。是上好的桃花酿,名为‘醉八仙’!酒如其名,便是连天上的神仙喝了都要醉倒的,何况只是他们两个普通人?”
长孙长卿暗中让无痕去找过那夜吴、郑二人喝过酒的酒坛子,并让他带了回去。她只稍稍闻了闻,便猜出这酒的来处。
当日,她被冷若寒绑走之时,曾在那间屋子内,闻到过同样味道的“醉八仙”!昨夜,她让无痕去查之时,却被告知,这种酒,不是产自凉州城,而是来自西汜国!凉州往来客商较多,只有西汜国的客商,曾经携带过这种酒!但因其较于珍贵,普通的西汜国商人极少会有携带它的,而曾经携带有此种酒水的那位商人,据传是西汜国皇室中人!
思及此,长孙长卿多少能猜到,将此酒给了吴来的人,必定是西汜国皇室中人!而如今凉州全城戒严,唯一的西汜国皇室中人,怕就只有眼前这位德倾王了!再来就是指引吴来去讨要酒水的李副使了,他的身份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了!故而长孙长卿便暗中让无邪又去查了查李副使,这一查,便查出了他是西汜国人一事!
“冷若寒,你究竟想干什么?城外那些尸体,到底是不是你让人弄走的?”
长孙长卿厉声问道。
“你也瞧见了,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哪有那个闲力气将那么多尸体搬走?”
冷若寒不急不恼道,眼中满是玩笑之意。
“行!你不说也罢!反正此事与你有关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不容你狡辩!”
长孙长卿也懒得与他过多纠缠,甩袖转身,再懒得与他多费唇舌。
“周富,你说,你为何要诬赖申二?我命人查过,那夜,他并未擅离职守,一直恪尽职守地守在高将军寝室外!而去茅房久久未归的人,是你!”
长孙长卿话锋骤转,径直朝周富跟前儿走去。
“我……我没有!”
那周富显然没料到这场大戏还有自个儿的事儿,顿时吓的有些磕磕巴巴了起来。
“需要本钦差提醒你吗?那夜,你去私会翠春园一个姑娘,直至后半夜才回来!申二并未供出你,你却倒是存了害他的心思!”
长孙长卿抬手直指周富,丝毫没给他留半点儿情面。
这几人,她都私底下去查过,申二说的话确实属实,他与申大之事,积怨颇久,左邻右舍无人不知。申二为人忠厚孝顺,往昔更是一个人独自硬撑着,靠替人做些零活儿赡养老母,后来老母亲死后,他才投入军中。而这周富,贪婪奢淫,素日里便与翠春园的好几个姑娘牵扯颇多。前日夜里,他更是擅离职守,偷偷去私会姑娘,他就是看中了申二老实,定不会出卖于他,这才肆无忌惮!
“吴来、郑林二人有过,过在玩忽职守,易受人蛊惑,不宜重用。周富贪图享乐,错在无责任心,无担当,且心存害人之念,不宜再用!申二虽为人忠厚老实,但无明辨是非之心,太过心善,不适宜残酷的军中生活!”
长孙长卿径直开口,为眼前四人的去留,下了决断。至于
那钱一和李副使,她不曾替高沐下决定,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由高沐自个儿亲自去处理为好,也好让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懂得识人善用。身为一城将领,有仁爱之心是好事,但过于仁慈,便会给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留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申二,本钦差念你心善,给你指条明路!”
长孙长卿说罢,掏出一张房契和一张地契交给了他。
“申大家产众多,他如今人已死,家产虽说尽数被查封,但念在你并无过错,且对老母亲的孝心日月可鉴,本钦差替你向高将军求了情,留下一处店铺给你,留做你日后讨生活之用!”
“多……多谢大人!”
申二感激涕零,接过长孙长卿手中的房契和地契,抹了把鼻涕和眼泪,千恩万谢后便离开了。
“高将军,凉州之事,虽还有些疑点未能解开,但涉事之人死的死,罚的罚,大体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长孙长卿朝高沐说道。虽说凉州之事,疑点太多,但陈国富已死,线索便断了,且他和申大皆点明答案在京城,既如此,那她便决定早些回京城,也好早点查明真相。至于剩下的事儿,她相信高沐可以解决的。
“姑娘这是……打算启程回京了?”
高沐心头一跳,她这一走,倒让他一时有些乱了阵脚了。
“高将军不必忧心,凉州剩下这些琐碎之事,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身为一城将领,除了有颗仁爱之心,还得有大是非观和果断。必要的时候,采取非常手段,也是可以的!记住,你心慈手软,你的敌人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知人善用,方为将才!”
长孙长卿故作老成地拍了拍高沐的肩膀,而后不待他回答,转身便带着白慕尘他们走了。
“哎,可惜了,北傲风给的虎符没用到!我还以为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呢!”
长孙长卿边走,边摸着宇文慕延手心里的虎符,无比遗憾道。
“等等!”
一道男声自身后传来,长孙长卿脚步未停,却是理也未理。
“我说长孙姑娘,你作甚对我避如蛇蝎?”
“避如蛇蝎?你可不就是比那蛇蝎还要毒么?”
长孙长卿未转身,也知道身后跟着的那人是谁,不是他冷若寒还能是谁?
“你为何不继续审问我?”
冷若寒好奇道。他是西汜皇室,高沐无权审讯他,但李副使却被高沐带走了。对他来说,那李副使就是枚弃子,他可不会费尽心力去搭救李副使。
“你比狐狸都精,我问你,你就会说了吗?很显然不会!但就城外尸体一事,我多少也猜到一点,那些人当中有你西汜国的人,不论你出于何种目的去帮那人,你都是站在我的对立面!既是敌人,又何必惺惺作态与你套近乎?”
长孙长卿好心地停下脚步,又难得耐心的与他多说了几句话儿。
冷若寒被长孙长卿一席话怼的是哑口无言,呆愣了半天没回过神儿来,待他回过神之时,才发现长孙长卿已然走远了。
“明日一早启程!”
长孙长卿朝身后的暗影等人吩咐道。
“暗影,你去多叮嘱高沐一句,让他日后多多关注翠春园的动向。”
长孙长卿依旧觉得这翠春园,相当的不简单。如今陈国富已死,这翠春园幕后东家,会不会就现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