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与你母亲……其实,是相识于凉州!”
长孙空青的一句话,仿佛一声响雷,在屋内几人耳畔炸响。
他与辛若夷,居然是在凉州相识的!
据长孙空青所言,他与辛若夷最初的确是相识于凉州的。那时,辛若夷是孤身一人来到的凉州,后在机缘巧合之下,与长孙空青相识。
长孙老夫人萧氏一贯强势又势利,自是不会同意长孙空青与一个来历不明,且又毫无家族依仗的辛若夷在一起的。在北辰国,一个女人,若无娘家可依靠,在婆家,肯定是毫无话语权的。为此,长孙空青与辛若夷好长一段时候都未能得到萧氏的认可。后来,长孙空青自个儿也算争气,没多久便考上状元,于是,长孙家便举家迁往了京城。
辛若夷出现的突然,离开的也很突然!就在长孙空青入京就职后没多久,辛若夷却忽然失踪了!这当中整整有一年多的时候,她都杳无音讯。
而长孙空青飞黄腾达后,上门说亲的媒婆自是不计其数,却皆被他赶了出去,他心中念念不忘辛若夷,年少的他,更是立誓此生非辛若夷不娶!在他强势的态度下,萧氏的态度这才有所缓和,口头答应长孙空青,若两年内,辛若夷再次出现,她就同意长孙空青与辛若夷的亲事!若她不曾出现,那两年期限一到,长孙空青就必须去娶旁的高门女!
说来也是缘分使然,就在两年期限即将到来之际,辛若夷突然好好儿地出现在了长孙府门前。一别近两年,男未婚,女未嫁,男的矢志不渝,女的未忘初心。于是乎,长孙空青便用一顶八人大轿,风风光光的从长孙府正门,将辛若夷迎娶过门为唯一正妻。
二人成亲后,倒也过了一段幸福美满的日子。辛若夷初怀长孙长卿之时,胎相稳固,脉象有力,萧氏曾找人算过,皆言她此胎定为男胎,且有大富大贵之相,是为天人之相,日后定非凡人!为此,萧氏对辛若夷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后来,辛若夷肚子大了,开始显怀,大夫把脉,却说此胎为女!萧氏坚持算命的不会说错,遂找来了许多大夫,却不料,无论来者是谁,皆言辛若夷此胎定为女,便是连辛若夷本人,都说此胎是女儿!自此,萧氏便再没给过辛若夷一个好脸色,亦再没踏入过墨香苑半步!直至后来辛若夷产女血崩而死,萧氏都未曾来瞧过她一眼!
这段过往,长孙空青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挚爱的妻子,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哦?所以,只因我是女儿身,死后都不能入长孙家祖坟?”
这屋内都是些知晓内情的人,长孙长卿倒也没避讳,关于长孙空青求萧氏让她“尸身”入祖坟一事,她回府后,倒是有所耳闻的。
“哎……”
长孙空青叹息,此事,亦是他心中之愧。他身为人夫,身为人子,身为人父,未能权衡并处理好老母亲与妻子、女儿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他无能。
“今儿这情形,爹爹您也瞧见了,若日后……萧老夫人再与我起了什么冲突,您觉得我该绕着她点吗?”
长孙长卿知晓长孙空青的顾虑,遂又开口追问了一句,她如今可是连一声“祖母”都不想再唤的。
“这……”
长孙空青面露为难。
“爱卿在治国方面倒是奇才,却是对这后宅之事犹豫不决,难以果断,倒是让朕失望啊!”
北傲风适时开口,他如今倒是有些偏帮长孙长卿的。
“哦,对了,皇上今日来相府所谓何事啊?”
长孙长卿好奇道,这北傲风既身子不适,不好好儿在他的皇宫中歇着,跑
来搅相府这趟浑水作甚?
“咳咳……朕让宫内的御厨皆休沐回家了,如今宫中……无人准备朕的膳食,相爷心系朕,故而诚邀朕来相府用膳!朕也不好推拒不是?”
能把蹭饭说的如此清丽脱俗的,除了他北傲风,怕是也没旁人了!
“那可不?我都还没尝过我未婚妻做的饭菜呢?对吧?”
闻言,一旁的楚修远满目哀怨地盯着长孙长卿,直盯的她后背发凉。
“未婚妻?朕可是记得,东溟太子已成过亲了!”
北傲风凉凉瞥了眼楚修远,意味不明道。
“北辰国皇帝怕是记错了,本太子可还是独身一人呢!”
楚修远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哦?是吗?”
北傲风嘴角轻扬,眼中的嗤笑,暴露无遗。
楚修远差点儿与阮南烟成亲一事儿,一直是他与长孙长卿的心结,如今北北傲风拿此事儿来大做文章,他也是心中憋屈的很。他遂用委屈的眼神儿望向长孙长卿,他最清楚,长孙长卿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行行行!你们都留下用膳吧!”
长孙长卿耸耸肩,双手一摊,这两人今儿是杠上了不成?
“对了,过两日,臣在府中设宴,庆贺卿儿册封公主之喜,若得空,届时还望皇上赏脸!”
长孙空青朝楚修远作揖道。
“朕,一定来!”
北傲风一手负于身后,面上是难得的柔和之色。
唯恐楚修远又出什么幺蛾子,长孙长卿连忙将他推出屋外。
“你今儿吃错药了不成?”
“哼!就许他来,不许我来?”
楚修远目露酸意,心下极其不满。
“您是我大爷成吗?耍小性子也分分场合好吗?”
从前那个温暖贴心的楚修远哪里去了?长孙长卿怀疑自个儿今儿定是没睡醒,眼下这个满脸憋屈,一副受气小媳妇儿模样的人,真的是楚修远吗?
“那我怎么没尝过你做的饭菜?还熬粥?我可是连一杯水都没舍得让你倒过!”
楚修远哼哼道,脸上就差写满:我在吃醋的字样了。
“楚修远,你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长孙长卿怒了,还哄不好他了是不是?
见长孙长卿生气了,楚修远也不再吱声,故作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缓缓朝院外走去。
“行行行!你留下用膳,我给你做饭!”
长孙长卿举手做投降状,她就是受不了楚修远这幅委屈的模样,就像……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反观自个儿,倒像是虐待小媳妇儿的暴虐夫君似的。
于是乎,这日的长孙长卿,还没从萧氏的刁难中缓过神儿来,便忙前忙后的给楚修远和北傲风这两尊活祖宗做饭去了!长孙长卿从未觉得自个儿如此憋屈过,就是被长孙母女欺负的那些年,她都未曾如此有苦难言过!
长孙空青到底不舍得看长孙长卿如此折腾,与她商量着要不要从相府后厨调两个人手过来,长孙长卿摆摆手,直言拒绝了,相府的下人她还是信不过的,尤其北傲风在,若是有哪些人动了什么心思,届时连她也挽救不回。
“公主这是在忙什么呢?需要儿帮忙吗?”
长孙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殷勤地站在墨香苑中,一副欲上前帮忙的姿态。
“你怎么还未走?”
长孙长卿皱眉,满目不悦,这长孙今儿是赖上她这墨香苑不成?
“听闻公主在墨香苑设宴招待皇上,儿也想来搭把手!”
长孙满目含春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瞧出来她那点儿小心思。
“不必!”
长孙长卿懒得招呼她,遂唤来玉竹直接将长孙撵了出去。
长孙站在院外,满脸嫉妒,她恨恨地盯着院内少女忙碌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拳头:哼,什么一品护国公主,这长孙相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小姐,她会不会……”
玉竹不是没瞧见长孙眼底的不甘和怨毒。
“怕什么?凭她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哼!”
莫说是现下的长孙长卿了,就算是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孙长卿,她长孙都斗不过,还谈现今?
“玉竹,帮忙上菜!”
长孙长卿懒得去理院外站着的那位,抬手就将手中端着的菜递给了玉竹。
长孙长卿倒也没做什么珍馐美馔,只炒了些家常小菜,简单蒸了锅米饭,又让连翘和莲心帮忙做了几样饭后小点心,便热热闹闹地招呼着开席了。
因着刚回京城,长孙怀锦还未来得及去军中报到,这两日也在府中,长孙长卿遂也将他和白慕尘一同叫了过来用膳。于是本来几个人的晚膳,变成了满满一桌人的晚膳,瞧着好不热闹!
齐公公在一旁细心地替北傲风布菜,满满一桌子菜,每样儿尝一口,一顿晚膳下来,他倒也吃的不少。唯恐他们食多了积食,饭后长孙长卿又命人上了些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倒是消食利器。
一顿晚膳,宾主尽欢。
两日后。
相府摆宴,宴请京城中各大世家,但凡说得出名号的,皆在邀请之列。
“长卿姐姐!”
宇文慕延是随宇文将军夫妇一同前来的,他一进相府,便瞧见了长孙长卿正忙着招呼客人,于是赶忙儿跑上前去,轻声唤道。
“嘘……延儿小声些!”
唯恐被旁人听到“长卿”二字,长孙长卿忙抬手捂住宇文慕延的小嘴儿。
“是!延儿晓得,那日后于人前,延儿便唤长卿姐姐为公主姐姐吧!”
宇文慕延倒是上道儿的很,他抬眼,四下里滴溜溜地望了一圈,见无人注意他,他这才压低声音悄悄与长孙长卿说着话儿。
“延儿,休得无礼!”
宇文致武上前,威严开口道。
自古便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意思就是说男女七岁之后,便要避嫌,不可亲近,免得惹人话柄。现下相府人多眼杂,若被有心之人瞧了去,指不定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儿来呢!
“无碍!本宫将延儿视为弟弟,将军莫要多虑了!”
长孙长卿的声量,不大不小,偏巧院中客人,皆能听到。
“呵呵,到底是夫君太过严谨了!公主莫怪!”
慕望泞上前一步,朝长孙长卿福了福身子。长孙长卿亦屈膝朝她福了福身子,慕望泞是一品护国将军夫人,按品阶与一品护国公主的品阶一样,故而二人行的是平礼。
“宇文夫人哪里的话儿!”
长孙长卿热情上前拉了拉慕望泞的手,见四下里无人注意,她遂伸手指,暗中抠了抠慕望泞的手心儿。慕望泞一怔,起初是有些不解的,但见眼前的少女目光之中满是善意,猜想着她定是有悄悄话儿要与自个儿说的,于是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夫人可愿意随本宫四下里逛逛,这么多客人,本宫倒是想偷个懒了!”
闻言,慕望泞心头一跳,她隐隐觉得此话听着有些耳熟。她微微侧头,瞥了眼身侧的少女,竟莫名有种熟悉感。
她,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