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长卿眼瞅着慕望泞眼中似有震惊又似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她也不着急着解释,只笑着上前挽起慕望泞的手臂,半拖半拽的将慕望泞给拉走了。
直至行至人迹罕至之处,长孙长卿方才松开了紧紧挽住慕望泞的手。
“宇文夫人难道不好奇,方才宇文小公子与本宫说的什么悄悄话儿吗?”
闻言,慕望泞一愣,她许是没料到眼前的少女突然有此一问,心下顿时生出些怪异的感觉来。
“他与本宫说,以后于人前,他会记得改口唤‘长卿姐姐’为‘公主姐姐’!”
长孙长卿话音刚落,便见慕望泞目光一紧,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捏着帕子,目光中隐隐有波光浮动。
“你……你是……”
慕望泞神情激动,眼中的热切之意,显示出她此刻已然猜到眼前的少女是为何人了!
“宇文夫人,好久不见了!”
长孙长卿见她已然明白了自个儿话中之意,遂轻轻抬手,缓缓将面具摘下。
“长卿……果真是你!你……你没死?!”
慕望泞呆愣地望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容,眼中满是震惊!除了眉间那一抹陌生的金色印记,这张脸与两年前没甚变化,若硬要说变化,那便是褪去了些稚气,多了几分刚毅!
“嘘……现下人多眼杂,待日后有时间,我再与您细说!”
长孙长卿将面具重新戴好,轻声与慕望泞说道。
长孙长卿也是有自个儿的思量的,她虽不能让所有人,一下子都去接纳她真实的身份,但她可以从身边信任和亲近的人开始,一点点儿让周围的人慢慢去接受,慢慢去认同她。
慕望泞了然,点点头应下。
二人又假装闲逛了一圈儿,说了几句体己话儿,这才重又回到前院招呼宾客去了。长孙长卿身为今日的主角,离开太久也太过失礼了。
“公主册封大喜之宴,摆在这相府,倒是显得寒酸了些!”
院中有夫人啧啧直咂嘴道。
长孙空青向来不喜铺张奢华,整个相府确实略显俭朴了些。在外人看来,堂堂一品护国公主的庆贺之宴,不该如此朴素的。
“听说皇上赏赐了新府邸,只是还未完工,因而公主才暂时寄住在相府的。”
有知情的官家夫人,热心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
……
院中的宾客皆是悄声议论着,无人敢大声喧哗。
“快看,是懿和公主来了!”
有人轻轻叫唤了声,于是院中众人纷纷转头,朝院门口望去,对长孙长卿的长相皆是好奇不已。有传这位新封的一品护国公主,面上整日戴着一副铁制面具,无人见过其真容。她们私心想着,今儿这大喜之日,这位懿和公主总该露出面容,让大家一睹芳容了吧?
“还真是瞧不见容貌!”
在见到眼前的少女依旧戴着面具出现之时,有人低声议论着。百闻不如一见,这位懿和公主,还真是神秘的很。
“参见公主!”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虽说这位公主是外姓公主,但到底是皇帝亲封的一品护国公主,品阶皆在众人之上。在场众人,尽管暗里有些不服气的,但明面儿上,个个却是礼仪周到,未敢失礼于人前。
“起吧!诸位不必多礼。”
长孙长卿一身广袖流仙裙,锦缎华服,穿在她身上端庄贵气,半点儿不显俗气,仿佛她生来便有这般气场。
大约是猜不透这位懿和公主的脾性,在座的各位官家夫人、小姐皆默默低
头品茗,不敢太过恣意。
男客与女客是分院而处的,这院中众家夫人、小姐中,除了慕望泞,长孙长卿是一个也不认识。坐久了,便有些无聊难耐了。她倒是想去男客那边,瞧瞧白慕尘、宇文慕延以及长孙怀锦他们了!
“公主,相爷唤您过去!”
门外传来玉竹的叫唤声儿。因着今儿相府来客较多,丫鬟婆子人手有限,有些忙不过来,于是长孙长卿便让墨香苑上下,皆出来帮忙招呼客人了。
“本宫这便过去!”
长孙长卿暗暗松了一口气,优雅起身,微微抬手理了理衣裙,又朝慕望泞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随玉竹离开了。
眼见长孙长卿走远了,院中众人仿佛才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宇文夫人,我瞧方才懿和公主拉着您说话儿了?您与懿和公主相识?”
有人瞧出来那位懿和公主待宇文将军的夫人慕望泞异常亲近,于是纷纷开口相问。
“我家延儿与公主一同去的凉州,自是熟识的。”
慕望泞也未多说旁的,只将自家儿子抛出来,算是回应了那些个好奇的人。
“也对!我方才也瞧见宇文小公子与公主甚是亲密……若是二人交好,日后……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有人意有所指道。这院中的夫人、小姐们,个个皆是眼明心亮的人精,这番话拿出来一说,明眼人皆知是何意。
“王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儿?公主这般的妙人儿,佳配之人,定是人中龙凤,我家延儿不过是个整日只知道玩耍的八岁小儿,哪里有那大本事!”
慕望泞好歹也是大家世出来的,对这些女人之间的你争我斗,明赞暗讽的话儿,见怪不怪了。
“放眼整个北辰国,哪里还有比宇文将军府还要得皇恩的?宇文夫人莫要妄自菲薄了!”
那位王夫人,倒不是个识趣儿的,明眼人皆瞧出慕望泞眼中隐隐有些不悦,偏她上杆子往上爬,蠢的让人没眼看。
“王夫人此言差矣,我宇文府有今日,除却皇上厚恩,我家夫君也是实打实上过战场,以命博来的这些恩赏。可不比那些个动动嘴皮子,就能坐拥万贯家财的人家!”
将门之女,说话儿向来爽利,碰到这些个不识抬举的,慕望泞便是连个好脸色都懒得给她了。
这京中的人,谁人不知道这位王夫人的夫君是礼部侍郎王大人?这位王大人之所以有名,不是他政绩上有多突出,而是他……是京中最敢露富的大人!至于这“富”从何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你……”
若真要横起来,那些个内宅妇人,哪有慕望泞这位随夫君上过战场的女人彪悍?
“哟,诸位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说来本宫听听?”
长孙长卿踏入院中,便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再一瞧慕望泞的脸色,她就知晓定是有人又嚼舌头了。
“莲心,你过来!”
长孙长卿招招手,将在院中帮忙的莲心唤至身前。
“公主!”
莲心福了福身子,在人前,她们墨香苑众人,还是很守礼的。
“你来与本宫说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长孙长卿语气清淡,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莲心是长孙长卿的人,自是不会买旁人的账,无论谁给她使了什么眼色,她都视若无睹,毕恭毕敬的将方才发生的事儿一一道出。
“让本宫好好想想,先前皇上给了本宫什么特权来着?”
长孙长卿状似不经意地,自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来,那是
北奥风的贴身御令,旁人没见过,慕望泞却是见过,她不动声色地朝长孙长卿瞥了眼,心中隐隐有些怪异的想法儿,这皇上对长孙长卿,也太好了吧?
“先斩后奏?好像是!也不知这令牌有没有用?好不好使?要不今儿,本宫就先试试它的用处?”
长孙长卿喃喃自语道,她这前前后后几句不着调儿的话,让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不知她此话是为何意。
“那个,王夫人是吧?您这么爱嚼舌根,本宫觉着您这舌头,留着也没甚用处。”
长孙长卿欺身上前,一把捏住那王夫人的下巴,而后自袖中抖出一把匕首来。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未来得及瞧清发生了什么,便见到方才还喋喋不休的那位王夫人,彼时正捂着嘴巴,满眼惊恐地盯着长孙长卿,咿咿呀呀的声音自她喉间溢出,而她指缝间,更是止不住的血。
“公……公主,您……这是做什么?王夫人不过是多言了几句,您不爱听,不听就是了,这大喜之日,您何必伤人呢?”
见状,一位与王夫人交好的夫人,忍不住上前指责道。
“舌头长着,若不能好好儿说人话,留着有何用?”
长孙长卿随手将带血的匕首扔到地上,而后接过莲心递过来的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沾了血迹的手指,擦了又擦。
那位王夫人,抬手直指长孙长卿,眼中满是恨意。她刚拿开捂住嘴的手,众人便见到自她手中,落下一块肉来!
“是……是舌头!”
院中众人皆被眼前的此番情景吓到!
这……这懿和公主居然割了王夫人的舌头!
这边院中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隔壁男客院中。当长孙空青领着众人冲入院中之时,瞧见的便是满口鲜血的王夫人瘫软在地,而长孙长卿则是慵懒地坐在上座,冷冷的目光径直扫向众人!满院子的女客,皆是不发一语,偌大的院子,除了王夫人咿咿呀呀地嘶吼声,再无其他一丝动静!
“夫人!”
长孙空青身后跟着的一名大人,匆匆跑上前,扶起瘫软在地的王夫人。
“想来,这位大人就是礼部王侍郎大人吧?”
长孙长卿懒理众人惊诧的目光,悠悠起身,走至那位王大人身后。
“下官正是!听闻公主动手割了下官夫人的舌头,还请公主给下官一个说法!”
那位身形臃肿的王侍郎,堪堪儿扶住自家夫人,而后愤怒的直指长孙长卿,言辞间更是咄咄逼人,眼中对眼前的少女,无一丝恭敬之意。
“哼,说法儿?说您夫人如何在背后编排本宫吗?还是说您夫人胡乱指摘宇文小公子?”
长孙长卿此言一出,那位王侍郎面色陡然一变,他家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清楚?她向来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瞧眼前这情形,她定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儿,不然怎会牵扯到眼前的懿和公主还有宇文家那位小祖宗?
“那……那公主也不可擅自用刑,私自割了下官夫人的舌头!”
那王侍郎据理力争,努力维持面上的傲然之姿,半分不曾退怯。
“王侍郎是吧?您是堂堂礼部的侍郎,若连自家人都约束不好,想必您这礼部侍郎,也该挪挪位子了!”
长孙长卿的话儿,明显有威胁恐吓之意。旁人只当她是仗着皇上的势,而逞口舌之快,却只有宇文将军夫妇眼尖地瞧见了她手心里把玩的令牌。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夫妻多年,有时只需一个眼神儿,便能猜到对方所想。眼下这番情形看来,这王侍郎一家子,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