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萧氏的贴身婢女秀姑，被踹门声惊到了，在里屋呵斥道。而后便见秀姑匆匆奔至门口，四下观望着，她见踹门的正是那位风头正胜的“懿和公主”，皱了皱眉，瞬间噤声了。
“萧老夫人何在？”
长孙长卿极力隐忍着眼中的怨恨，耐着性子问道。
“回公主的话儿，老夫人正在礼佛。”
秀姑上前福了福身子，毕恭毕敬道。
“礼佛？哈，亏心事儿做多了，满手鲜血的人，是想求佛饶恕她吗？”
长孙长卿大笑一声，出言讽刺道。随后她理都未理一旁愣住的秀姑，径直往屋内冲去。
“怎么？亏心事儿做多了？求佛渡您吗？萧老夫人！”
长孙长卿见萧氏闭着眼跪在佛龛前，一副极其虔诚的模样，她心中直犯恶心，遂忍不住冷哼着讥讽道。
“放肆！你就算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名义上也是我相府的义女，对长辈如此无礼，便是你的教养吗？”
闻言，萧氏倏然睁眼，一双锐利的三角眼，透着凶悍。
“教养？我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女儿，谈何教养？”
长孙长卿冷冷开口道，她知晓长孙空青跟在她身后，随她进到了屋内。她竟不知她这位好爹爹，究竟是来护着萧氏，还是来替她娘讨回公道的。
眼前少女咄咄逼人的姿态，倒是让萧氏一阵惊讶，这位新封的公主，怎么好似话中有话？她也没有母亲？只是这与自个儿有何关系？怎么瞧她那神情，像是自个儿杀了她母亲似的？
“萧老夫人，本宫也不想与你废话！今日起，您这院中的所有家仆，包括秀姑，都要一一经过本宫的手，验明正身！若与辛夫人的事儿无关的，皆可留在府中，但凡有人沾过手，参与过迫害辛夫人之事的，全部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
长孙长卿的气势，显然震慑住了萧氏屋内的几人。
言罢，长孙长卿斜眼瞥去，屋内有几个老婆子明显有些慌神了，只见她们泛白的指尖紧紧揪住衣裳下摆。
“你……你算什么东西？相府的家事，岂容你一个外人来搅合？”
萧氏见眼前的少女那架势，明显是不想让她舒坦的，心中虽有些慌，但到底沉着气，她边说着，边朝长孙空青使了个眼色。她这个儿子，她是知晓的，一贯听她的话儿，除了当年执意要娶辛若夷一事上，其余的事儿，从未忤逆过她。
“外人？哈哈哈……爹爹，您说，我是外人吗？”
长孙长卿未理睬萧氏，歪过头，朝长孙空青问了一句。
长孙空青一愣，而后淡淡撇过头，既未点头，也未摇头。他心中还是愧疚的，对他挚爱的妻子，对他努力修复起来的父女之情，其实他心中都是藏着歉疚的。
“现在，若有人肯主动出来认错的，本宫可念在她主动招供的份儿上，饶她一命！”
长孙长卿一贯是个懂得恩威并施的人。
“容妈妈！”
长孙长卿朝屋外唤道。
“奴婢在！”
容妈妈听到长孙长卿地叫唤声，遂匆匆跑进屋内。
“将萧老夫人院内一干人等，全数押去墨香苑。至于萧老夫人……她既被皇上下了禁足令，那就让她好生在这院内呆着！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
长孙长卿素手一挥，直接发号施令道。她可不管长孙空青乐不乐意，萧氏乐不乐意，她想做的事儿，没谁能拦得住。
“是！”
容妈妈手脚麻利的很，不多时，便找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将萧氏院中的奴仆全部带走。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萧氏心中一沉，扫向长孙空青的目光极为愤怒。
“空青！你就眼睁睁瞅着一个外人，来对付你亲娘吗？”
“娘，她不是外人！若夷的事，天知地知你亦知！作为儿子，我尽力对您恭顺，可是作为人夫，作为人父，我也想替我的妻儿讨回一个公道！我不想余生，都活在愧疚里，我亦不想以后死了，无颜下去面对若夷！”
长孙空青“噗通”一声跪下，朝萧氏连磕三个响头，而后毅然决然地起身离去。他的这番举动，是摆明了要将此事交给长孙长卿处理了！
长孙长卿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头微暖，她以为，长孙空青这次，依然会不舍得她下重手去动萧氏！现下看来，她这个父亲，愚孝归愚孝，却还是有着几分理智的！
“萧老夫人，咱们……新账旧账多着呢！且慢慢儿算着吧！”
话落，长孙长卿遂甩袖离开，院中的人，早被容妈妈押走，如今这偌大的院中，除了满地的落叶，便是失魂瘫软于地的萧氏。
再来说萧氏院中的那些个老刁奴，到了长孙长卿手中，自是扛不住的，无需长孙长卿动刑，那些个刁奴便招了个七七八八！
“可都招全了？”
长孙长卿悠哉悠哉地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翻着手里的供状，开口问道。
现下已近初夏，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两年多未归，墨香苑院中的那颗梧桐树，已重新长出绿叶来，密密麻麻的梧桐树叶将毒辣的日头遮的紧紧的，半点儿都晒不着长孙长卿。
“回小姐的话，都招了。”
齐妈妈提着棍子上前，恭敬答道。
齐妈妈这副架势，可是惹的长孙长卿好一顿笑。齐妈妈为了能震慑住那些刁奴才，拿着个棍子紧跟在他们身后，谁若说话儿打了颤，她直接就是一棍子挥上去。萧氏院中这些个奴才，平日里都是干的精细活儿，身子骨儿自是不比那些干粗活儿的壮实，哪里经得住这几棍子下去？于是，没两下便全招了。
“除了秀姑，其他人该交给官府的交给官府，该发卖的发卖了，相府不留这些包藏祸心的脏东西。”
长孙长卿一句话儿，算是给他们的去留，下了定论。齐妈妈应声退下，遣了人来将他们押了出去。忽然一下子，偌大的墨香苑，便只剩下咬牙不语的秀姑了。
秀姑到底是萧氏跟前儿的人，嘴巴紧的很，她打死都不肯承认萧氏迫害辛若夷之事。望着秀姑被齐妈妈揍的浑身狼狈的模样，再瞅瞅秀姑嘴角的血迹，长孙长卿此时，倒是有些佩服秀姑了，萧氏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竟让她如此衷心于萧氏？
“玉竹，去隔壁楚府，找楚修远帮忙查查秀姑的来头，看看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既然撬不开秀姑的嘴，便只有从她身边在意的人下手了。
约莫小半日的功夫，楚修远便让无邪来回话儿了。说是秀姑在年少的时候，便被卖入萧氏的娘家，而后作为萧氏的陪嫁丫鬟，一同来了长孙府。由此可见，她与萧氏的情分，非一般人可比。几十年的情分，岂非几棍子能打走的？
“不过……我倒是在旁的地方，打听到一些……长孙家的秘闻，不知公主大人，可有兴趣一听？”
无邪把玩着手中的剑穗，朝长孙长卿贼兮兮地笑了笑，而后卖起了关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长孙长卿朝无邪翻了个白眼儿，不耐烦道。
“啧啧啧，注意言辞！粗俗！太粗俗了！”
眼见长孙长卿挥拳要打他，无邪赶忙儿侧身避开。
“说，我说还不成吗？”
言罢，无邪遂开口说起长孙家一段秘事来。
据无邪打听到的传闻，说是长孙老太爷在未发迹前，是有一位原配夫人木氏的。后来经商途中，偶然救下被地痞流氓骚扰的萧氏，长孙老太爷自此便与萧氏相识。
萧氏当年，对长孙老太爷是一见钟情，在明知道他有家室的情形下，硬是使了些手段，逼迫长孙老太爷，而后嫁入了长孙家。因着萧氏的母族在凉州有些权势，心高气傲的萧氏，自是不肯嫁入长孙家为妾的，于是，她又使了些手段，逼迫木氏。木氏只是一介普通农妇，哪里斗得过萧家？一来二去的，便被萧氏逼出了长孙家。而据说，当时木氏离开长孙家之时，是怀着身孕的。
那时，长孙老太爷在外经商，并不知晓萧氏将木氏逼走一事。待他回府之后，得知木氏被赶走，着实发了好一通火，奈何当时木氏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任长孙老太爷派了多少人去寻，皆未曾寻的到她。而萧氏，则在木氏走后的七个月后，生下了长孙家当时唯一的男丁长孙空青。
喜得麟儿的巨大欢喜，慢慢便冲淡了长孙老太爷对木氏的思念。自此，长孙家便再无人提起过这位曾经的主母木氏，这段往事，也渐渐被众人所遗忘。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长孙长卿目露疑惑道。北辰国京都距离凉州千里之远，最快的千里马一来一回也得需要好几日，无邪又是如何仅仅用不到小半日的功夫，就能查到长孙家这些陈年旧事的？
“自然是她……咯！”
无邪指指院中跪着的秀姑，得意洋洋地开口道。
原来当年，长孙家举家迁往京城，秀姑最初是不愿意随萧氏北上的。因为秀姑祖籍在凉州，全家老小也都在凉州，她不愿意背井离乡抛家弃子远上京城。但是当时，萧氏允许秀姑全家一同迁往京城，还许诺替秀姑一家置办宅地，安置她一家老小，秀姑这才同意与萧氏一同北上京城。得知秀姑的家人都在京城，那有些事儿打听起来，自然是方便的多了！
“萧氏进门七个多月就生下了儿子？”
长孙长卿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秀姑，心道这倒是有趣了！
“对！据秀姑家人所言，长孙相爷是早产诞下的。幼时身子极差，故而才习文不习武。”
无邪将自个儿在秀姑家打听到的事儿，尽数倒了出来。
“哦？”
长孙长卿托腮一脸沉思状，旁人只能瞧见她的目光明明灭灭，却是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无邪又不知想起何事来，他忽然倾身附在长孙长卿耳畔，与她低声耳语一番。只见长孙长卿眼神儿陡然一亮，眼中满是精明之色，那张娇俏的红唇微微上扬，而后缓缓挪步至秀姑身前。
“秀姑，本宫听闻，您小儿子新娶的二姨娘，过门不到八个月，便诞下一位男丁，可真是恭喜您了！”
长孙长卿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朝秀姑说了这么一句话儿，引得一旁的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测她们家主子此时突然说出这番话，是何用意。
旁人许是没注意到秀姑的变化，长孙长卿却是敏锐地察觉到，她此话一出，秀姑的神色，明显绷紧了几分。
呵，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