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长孙长卿觉着有人在拉她,她迷迷蒙蒙地睁眼,顿时被眼前放大的人脸吓了一跳,在瞧清眼前之人是冷若寒之后,长孙长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
长孙长卿揉揉双眼,含糊道。
“嗯!”
冷若寒淡淡开口,而后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因着冷若寒的身份,他们入宫之路顺畅无比。西汜的皇宫尽显巍峨,但少了几分人气,长长的甬道上,除了偶尔几个规行矩步行走的宫人,再无旁的。
辛婉凝的寝殿名唤凝霜殿,二人行至寝殿大门外,便瞧见门口正立着一位稍稍年长的宫女。
“给殿下请安!老奴奉旨在此迎一迎殿下。”
那位年长的宫女低头垂眸,恭敬行礼道。
“苏嬷嬷,母皇今儿晨起身子如何?”
冷若寒一边点头应着,一边与那苏嬷嬷说着话儿,一时竟将身侧的长孙长卿给忘了。
“回殿下的话儿,皇上今儿晨起瞧着精神了不少,像是有什么喜事儿一般!”
苏嬷嬷轻笑着开口,瞧着倒像是真心欢喜的模样。
“殿下,这位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啊!她是……”
苏嬷嬷无意间抬头,偏见冷若寒身侧的长孙长卿,遂目露惊讶,倏地开口问道。
“瞧我!一心想着母皇的身子,竟忘了这位妹妹!她就是姨母家的妹妹!”
冷若寒猛地抬手拍了下脑袋,面上有着几分愧疚。
“是……大殿下的女儿?!”
苏嬷嬷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说话儿都有些颤抖了!辛若夷是辛婉凝的姐姐,昔年曾是西汜国的储位第一人选。
“奴婢……奴婢给小殿下请安!”
苏嬷嬷激动的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跪下,朝长孙长卿行了个大礼。
“嬷嬷使不得!”
长孙长卿还是不太习惯,年长的嬷嬷,给她行如此大的礼。她遂慌忙抬手,搀扶着眼前的苏嬷嬷起身。
“老身有生之年,没曾想……还能……还能瞧见大殿下的孩子……”
苏嬷嬷抬袖擦了擦眼角,脸上闪过几分哀伤之色。
长孙长卿不着痕迹地将手从苏嬷嬷臂弯中抽回,而后装作不经意状抬手摸了摸鼻子。她如今五识灵敏,常人嗅不到的气味,她都能闻到。她方才离的远,便隐隐能嗅到苏嬷嬷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药味,这会儿她故意上前搀扶苏嬷嬷,且双手蹭到苏嬷嬷的衣袖,而后她故意摸鼻子,就是在嗅手间沾到的气味。
“母皇病重后,每日都是苏嬷嬷忙前忙后,连熬药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真是难为嬷嬷了!”
冷若寒眉眼间有了带着几许真诚的感激。
“殿下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苏嬷嬷在前头引路,还不忘回头应和两声,应对得体,丝毫不让人反感。
凝霜殿倒也不是太大,不多时,几人便行至主殿前,苏嬷嬷让冷若寒和长孙长卿二人在庭中稍后,自个儿则是先进殿通传去了。
“皇上唤殿下和姑娘进去!”
不多时,一位年纪看起来比较小的宫女,出来回禀道。
闻言,冷若寒便带着长孙长卿抬脚往殿内走去。
冷冷清清的主殿,没甚人气儿,满屋子的药味儿伴随着几声女子的咳嗽声。
“母皇!”
冷若寒快步上前,从苏嬷嬷手中扶过辛婉凝的胳膊,小心地搀扶她至软榻处。而后扶着她靠到软榻上,又细心地在她腋下塞了一个软枕。冷若寒那一脸的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
“母皇,儿臣将长卿妹妹带回来了!”
冷若寒轻声在辛婉凝跟前儿说道,辛婉凝点点头,冷若寒了然,遂退至一旁站好。
“你,就是长卿?”
许是外头的光亮,让她有些不适应,辛婉凝微微眯眼,盯着眼前的少女,轻轻开口道。
“见过西汜女皇陛下。”
长孙长卿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得微微屈膝,以北辰的礼节朝辛婉凝行礼道。
“不必拘礼,苏嬷嬷,赐座。”
辛婉凝虚弱地抬手挥了挥,苏嬷嬷遂立马搬了一张椅子来,长孙长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朝冷若寒瞥了一眼,见他微微朝自个儿点了点头,长孙长卿才堪堪儿坐下。
“长卿……朕苦守了这西汜江山多年,就为了等到你,现下,你回来了!朕……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辛婉凝怔怔地望着长孙长卿,眼角落下了几滴泪来。
长孙长卿不明就里,心下却生出些疑惑来。从前,听楚修远母后说,她的母亲辛若夷是遭人追杀,才流落至东溟,被阮青莞他们夫妻所救。身为西汜储位第一人选,除非是储位之争,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何人会去追杀她母亲。故而,她心中对辛婉凝,其实一直是存在着芥蒂的。
见眼前的少女沉默不语,辛婉凝心中一窒。
“长卿……”
“女皇陛下……”
长孙长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卿,你……可愿意唤朕一声‘姨母’?”
辛婉凝有些卑微的口气,带着几声咳嗽,长孙长卿到底心软,她轻轻点头,算是应了。
“不知姨母此次,将长卿召回西汜,所谓何事?”
长孙长卿开门见山道。她倒是好奇,这辛婉凝这么多年都不去寻自个儿,偏到现在,想起她来了,这事儿,怕是不如表面这么简单!这种“认亲”的戏码,也就哄哄小孩子吧!
“朕想……将西汜交还于你!毕竟,这西汜,原本就该是你母亲的!”
辛婉凝叹息道,望着长孙长卿的目光,充满歉疚,这倒是让长孙长卿更生出几分疑虑来了,难道辛婉凝和自个儿母亲当年,不是因储位之争?
“恕长卿直言,长卿有些事情,不是很明白,还望姨母解惑。”
“你说。”
辛婉凝望着眼前少女娇俏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她长的,还真是像自个儿姐姐。
“据我所知,当年母亲是遭人追杀,方才流落至北辰国。不知……究竟是何人会对我母亲下此狠手?按说她是你们西汜的大殿下,毫无疑问的储位第一人选。若真是遭人迫害……怕是……只有至亲之人,方才有机会下手吧?”
自古储位之争,成则坐拥天下,败则尸骨无存,多少皇室手足相残。但面对巨大的权利诱惑,又有几个人能抵抗的了呢?长孙长卿这话儿问的直白,更是犀利的直指辛婉凝。
“咳咳……长卿,这是在指责姨母吗?长卿以为,是姨母贪恋这皇位,派人暗害了自个儿的亲姐姐吗?”
辛婉凝苦笑道,望着眼前少女眼中的凌厉,她
又缓缓展露笑颜,这孩子,连说话的神情,都与自个儿姐姐一模一样。
“难道不是吗?”
“咳咳……不是!我从来都未奢望过这西汜的皇位!”
辛婉凝连“朕”都改成了“我”,不知究竟是真的不想贪恋这西汜的皇位,还是为了取信长孙长卿。
“当年……”
话刚开头,辛婉凝许是察觉到一旁还站着冷若寒和苏嬷嬷,她话茬顿住。
“寒儿,你和苏嬷嬷先出去候着吧!母皇有话儿要单独与长卿说!”
辛婉凝朝冷若寒开口道,冷若寒见状,微微颔首,而后大步离开。苏嬷嬷亦是轻轻福身,而后走出大殿,出去后,还不忘伸手将大门关上了。
“长卿,此次将你召回,明着是想让你认祖归宗,实则……姨母有意将西汜储君之位,留给你!也算是全了姨母这些年,对你母亲的愧疚之心!”
辛婉凝捂着嘴角,清咳几声,言语中,满是疲惫之态。
“我无意西汜皇位。我此次回西汜,只为弄清母亲当年,究竟因何被追杀!”
长孙长卿语气坚决,丝毫未因辛婉凝的病态而改变主意。
“你母亲……是因我而被追杀的!”
辛婉凝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再次开了口。
“姐姐除了是西汜的大皇女,其实……还有另一层身份!”
辛婉凝目光深深,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将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吐露给眼前的少女。
二十多年前,辛婉凝和辛若夷是西汜国两朵人人艳羡的,正统嫡出的皇室姐妹花。
辛若夷性子爽朗直率,做事雷厉风行,有大将之风,且又是西汜储位的不二人选,自幼便是处处高出辛婉凝不少。而辛婉凝,人如其名,温婉柔弱,且自幼身子不大好,却是有股病态之美,故而她从前便有个“娇美人”的名号。
据辛婉凝所说,先皇膝下子女不少,而正统嫡出的,却只有辛若夷和辛婉凝这两姐妹。索性姐妹二人不似旁的皇室子女那般明争暗斗,自幼感情颇好。只是,凡事若真的只停留在岁月静好,姐妹情深之时的光景,那该多好!
辛婉凝说,其实辛若夷除了是大皇女,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拥有天女之身,是西汜国的圣女!
西汜国每百年出一位圣女,但这天女之身,却是千年难寻!有传,天女拥有不死不灭的灵魂,得天女者,得天下。若有心之人懂得摄灵之术,摄取天女之灵,便可有摧毁天下之力!因而,辛若夷拥有天女之身一事,除了西汜国诸位长老和先皇,其余的,是鲜少有人知晓此事的。而恰巧,辛婉凝在一次无意中,从辛若夷口中得知了此事,彼时,她才知道自个儿与这位亲姐姐,究竟是何种的天壤之别!
日子久了,辛婉凝心中,渐渐对辛若夷生出几分嫌隙来,加上皇室其他姐妹的挑拨,于是辛婉凝便慢慢地疏远了辛若夷!偏辛若夷是个心大的,对小女子之间的这些小情绪压根儿没察觉到,只当是她事儿多繁忙,也未放在心上!
自古皇室子女多争斗,哪有什么真的手足情深?彼时听到这里,长孙长卿心中却是隐隐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来!从辛婉凝口中得知的,皆是辛家姐妹如何如何的姐妹情深,若真是如此,辛若夷又为何会沦落到那般地步?
长孙长卿继续不动声色地坐着,听辛婉凝继续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