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有多久,在人的一生中或许并不算太长,但五年却能发生很多事,尤其在这个纷乱的时代,谁也不知道五年后,一切还是不是原来的模样。
“真好看的嫁衣!”辛雪笑的格外开心。
李骁鹤看到那套五年前的嫁衣后沉默了许久,久到她身后的唐茗都产生了担忧时她才有了动静。
李骁鹤缓步上前伸手触摸着胸前的那些纹路,然后将火红的嫁衣紧紧拥在了怀里。
门外傅轻萝回头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江原与桑宁燕玄三人,三人脸上的神色也怅惘起来。
身旁的丫鬟笑着道,“这嫁恐怕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看的嫁衣了!”
李骁鹤笑了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发蒙。
而那眼角的泪水被丫鬟认为是喜极而泣罢了,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套嫁衣早该在五年前被穿上了。
“东西既然送到了咱们都出去,别在这儿碍事了。”傅轻萝拍拍手,揽着桑宁的肩膀就要离开。
江原临走之际忽然转身对李骁鹤弯腰一礼,“皇后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想到白静凰,李骁鹤心里一紧,那个女人怕是还恨着自己……
“说。”
“皇后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儿孤独一人了。”江原说完便离开了,神情恭敬地退回了门外,其他三人欣然一笑,也都依礼退出门外。
辛雪有些恋恋不舍,还是被辛离带走了。
几个丫鬟自听到皇后二字便都低头默不作声,动作也拘谨了起来。
李骁鹤心里惊讶不已,她没想到白静凰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原谅了自己。
“那本就不是你的错。”唐茗拿起梳子替她慢慢梳起头来,动作看起来倒也熟练。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让白袭为我如此伤心,她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李骁鹤手中把玩着一枚珠钗,仰头问了句,“我能不能不带这些重物?”
“随便。”
唐茗随口回了句,那些丫鬟本想劝说几句,最后还是乖乖闭嘴了。
“她再恨也无用,她儿子非卿不娶。”唐茗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一根银色的流云状簪子,将她半束头发束在了头顶。
“成亲的礼物?很好看,谢谢。”李骁鹤是真的喜欢这个银簪,精致又不俗气,隐隐还带着一种潇洒的味道。
“我爹送我娘的定情信物,后来我爹娶了继室后这簪子便一直在我这儿了,希望白袭不像我家老头子那样三心二意。”
唐茗说完也不去管李骁鹤一脸无语的表情,让那丫鬟给她换上嫁衣。
几天前李公郁便在城中公布了这一喜讯,城中的百姓们并不知道成亲的二人都是谁,只知道一个是白公子,一个是李姑娘。
刚经过战乱的城池在这样一个喜讯面前一扫之前灰败颓废的死气,所有的百姓们包括奴隶都笑逐颜开地挤在了城主府外等着这场喜事的开始。
城主府正对着一家酒楼,二楼靠外面的地方尚翼非乱靠着栏杆手里拿着一杯酒看向那热闹非凡的城主府,之前苍白的脸色如今已恢复了正常,但眼底的那黑色还是浓郁如初,藏着说不清的情愫。
徐燃和艳娘各自坐在旁边,看着自己主子目光投向的地方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要劫人,且不说这是奴隶军的地盘,那府里还有着天子鸿渊和唐茗,就是那帝侯李骁鹤他们如今也不是对手了,更何况主子的伤还没好。
但谁也不敢开口劝他离开,虽然看着心上人嫁为他人妇的感觉不啻于剜心。
那边城主府内喜婆喊了声新人到,人群顿时哄闹了起来,萧元朗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却带着别样的喜悦期待。
走廊那头一个身穿嫁衣的人缓缓而来,唐茗走在她身边一手扶着她,辛离和辛雪紧随其后。
火红色的鸾凤展翅欲飞,金银色交织的双翼环绕腰际,高腰束起的锦带上绣着神风皇室特有的花纹,象征至高无上的地位,宽大的袍袖随着步伐微微晃动,行走间闪烁着淡淡的银光,墨色长发垂在身后裙摆之上。
如此端庄安静,让众人有些不敢相信此刻戴着盖头身穿嫁衣向他们一步步走来的人不是那个一剑劈开城楼的李骁鹤。
“看来我还是理解错了,李姑娘原来也可以如此端庄。”风之浣站在大堂笑道。
旁边李公郁等部下们也都热闹地讨论着,唯有王天虎一脸膈应地看着,总觉得完全换了一个人嘛。
“姐姐好好看!”辛雪笑的直拍手。
“那是衣服好看。”王天虎反驳道。
然而不论他们怎么说,耳边喧哗漫天,此刻李骁鹤的心中无比的宁静,超出她想象的宁静,完全没有她当初以为的慌乱害怕,她每踏出一步都非常的稳定,不知道是因为失去了心脏还是如何,她觉得无比的安心,一点儿也不紧张。
尽管隔着一层布,但她却觉得能看到在自己的前方站着的那个男人,此时一定是一如既往地笑看着她,温柔淡然,就像她无数次看到的那样。
从云泽禁地里的第一次相遇,到后来无数次的交集,生死相依,之间五年的分别,在她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知道了自己从死亡爬回来的真正意义,原来只是为了那么一个人而已,只因为还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她回去,一生为期。
她是骁勇沧澜的鹤,他是孤独众生的月,在这纷乱的时代,她穿越了时空与他相见,缘分似乎就像命中注定的那样神奇,就像神在白殿地宫所说的。
你为了他而来。
白袭,我为了你而来。
张灯结彩的大堂中间,白袭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更衬的眉目俊美如神。
他伸手从唐茗那里接过李骁鹤的手,紧紧握住。
“这是第二次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论你是鸿渊还是白袭,这辈子,你给我用命护好她,否则,你就等着一辈子被我追杀吧。”
唐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白袭握住李骁鹤的手,看向那被宫盖头挡住的脸认真地说道,“以命相护。”
李骁鹤回握紧他的手,旁边喜婆正要喊拜堂,那名为景宏的老人换上了一身完好的服饰看着这对新人浑浊的眼里带着欣慰。
“有客到!”门外有人高喊。
李公郁皱了皱眉,看了眼章丘,见他也摇了摇头,显然是不速之客。
天曜军虽刚获大胜,但旭城也正值多事之秋,而这拜堂成亲的二人的身份也不得了,这时来送礼的怕是来者不善。
“将军?”章丘迟疑地看向李公郁。
而李公郁则看了白袭一眼,却见头带盖头的李骁鹤问了句,“来者何人?”
“李姑娘。”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人群纷纷让开,一个身穿戎装的青年走了出来,脸上一道旧疤痕破坏了原本俊朗的外貌。
“吴柯?”
沉默许久后,盖头下才发出声来,而吴柯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鼻子一酸,狠狠握紧了拳头,这个看起来带着几分杀戮之气的男人此刻居然红了眼眶。
见李骁鹤认识这人,众人也放松了警惕,只当是李骁鹤的朋友过来了。
“怎么不说话啊?听说洞房前揭盖头会不吉利,我可看不到你的表情啊。”
李骁鹤虽然没听到他的声音,但却能感觉的到他情绪的激动,便出口调笑道。
这时辛雪拉拉她的衣袖低声说道,“姐姐,这个人想哭。”
李骁鹤藏在盖头下的神色微怔,然后慰然一笑,“小柯啊,我这大喜的日子,你就算舍不得也不能哭啊。”
吴柯喉头哽咽了几声,那张本已成熟的脸庞此刻却显出了几分稚嫩的脆弱来。
“是,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很开心你还活着,很开心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如此幸福。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李骁鹤笑着回道,“一直是。”
李骁鹤相信,就算尚翼非乱犯下的错,吴柯也没有参与其中,很可能还被她连累了。
吴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李骁鹤跟前,将手上捧着的那个精致的木盒递给了她。
“这是……主子让我送来的。”
李骁鹤接过之后便猜到了这是什么,一时间沉默无言,不知道该对尚翼非乱那个男人说些什么。
“主子他……从没有像重视你这样重视过其他人,除了死去的老王妃。”
“李姑娘,当日被毁的那个棺中人是主子用秘法,以半身鲜血来铸造的,而那个秘法则是老侯爷从扶风白殿那里得到的。”
李骁鹤心中微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缚死阵法?”
白袭握着她的手一紧,眼底划过一丝悲哀。
“没错,老侯爷一直要为王妃报仇,从小主子就被告知,何时为王妃报仇,何时才能用王妃给他的名字。”
李骁鹤忽然想起了五年前在地下溶洞时,那个男人脆弱地喊着母妃的样子,他告诉她,我名非乱。
“而那个秘法,本是用来复活老王妃的,但是主子却……”
吴柯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一丝沙哑,“他却用来复活了你。”
尽管李骁鹤的心里猜到了些,还是因为吴柯的话而震撼了,她隐约知道对尚翼非乱那样一个人来说,母亲可能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软之地,几乎是支撑他所有的一个支柱。
“代我谢谢他的贺礼。”她说,同时握紧了白袭的手。
吴柯笑了笑,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离开了。
众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都自觉地没有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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