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吴柯正要离开,身后寂静的大堂忽然响起冰冷的一声。
不等他转过身,全身陡然一凉,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很熟悉,是死亡的感觉。
脑后一道剧烈的疾风猛然吹乱了他的头发,脖子上划过一丝彻骨的寒意,在他措手不及之时就已侵袭了全身。
银色的暗器沾着一抹鲜红射进了人群之中,被一只纤长苍白的手轻轻夹在了指间。
“李骁鹤虽然搭着盖头,还是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身旁唐茗的手。
“白袭……”
唐茗伸出去的那只手泛着暗器的银芒,另一只手已然碰到了腰间的千层绫。
“很多事并非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这句可耳熟?”
动手的是唐茗,但开口阻拦的却是白袭。他一步步走向门口的人群,越过了呆立在原地的吴柯。
“尚翼非乱居然也学会藏头缩尾了么!”
白袭带着笑的声音突然冰冷了起来,说完这句后整个人突然化作一道幻影,所有都没看清了发生什么事,只听到人群中一阵混乱尖叫,下一刻便是一声轰鸣。
人群分开了一条道路,尽头是白袭掐着尚翼非乱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墙上,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白袭的心脏处抵着一枚莫染。
众人一阵慌乱,李公郁后背一凉,他的天曜军居然没有发现这几个人的出现!
红色与黑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冰冷的眼神相对,充满了杀意。
尚翼非乱对上白袭难得露出杀意的眼眸,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
“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你露出这副表情,真是难得……”
白袭眼眸黑色沉淀的更加浓郁,手上更紧了几分,“尚翼非乱,五年前我就说过所有参与亡者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尚翼非乱苍白的脸上因窒息而出现不正常的潮红,手上的莫染毫不停滞地刺入白袭的胸口。
“鸿渊太子,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主子!”
与此同时,徐燃和艳娘也从人群中走出来,挡在了将他们包围的天曜军前。
白袭身形一闪,避开了那枚莫染,与尚翼非乱快速交起了手。
身后李公郁本要让章丘调兵却被唐茗拦住了,他心中一急,“唐姑娘,此人绝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尚翼非乱,你调兵有用吗?”唐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李公郁和章丘眼中皆是震惊,他们只觉得这个能让鸿渊太子如此动怒的黑衣男子十分的危险,却不曾想到竟是尚翼新帝,皇帅尚翼非!
二人反而没有再妄动,如唐茗所说若此人是尚翼非乱,天曜军也拦不住这几人自由来去。
“李姑娘!”吴柯算是最理智的人,第一个想到了能制止二人争斗的人。
“行,我知道了。”
李骁鹤的反应很简单,抬手表示自己明白了,直接朝旁边伸出了手。
“辛离。”
站在旁边的辛离秒懂,将身后寸步不离的铁盒打开递过去。
一见到那铁盒打开,李公郁,章丘,王天虎,包括辛雪都默默地退了三步,不知内情的景宏老人也被风之浣扶着往后退了几步。
傅轻萝也自觉地退了几步,江原和燕玄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桑宁挥挥手,“往后站站,小心溅一身血。”
那些前来观礼凑热闹的人一见到这熟悉的铁盒,熟悉的重剑后,立刻惊悚地跟着后退到十尺之外。
白光一闪而过,李骁鹤从铁盒中拿出了组装好的重剑北斗,就连盖头都没掀,就那么站在原地抬手把剑扔了出去。
一阵排山倒海的惊呼声后,那银色重剑越过人群直接飞向了庭院中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二人。
二人飞速分开后,北斗带着呼啸之声从二人中间穿过砸进了围墙之上。
一声巨响后,烟雾散尽,城主外的打街上行走的人惊恐地看着这突然炸了的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府内的人们也惊恐地看着那突然就塌了的高墙,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徐燃,艳娘,吴柯都呆呆地看着一切,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桑宁对着已经惊呆了的江原笑了笑,“懂了不?”
燕玄楞楞地点了点头,江原心里已是波涛汹涌。
白袭和尚翼非乱停在那里相对而立,却都看向了那个穿着嫁衣戴着红盖头朝他们走来的人。
“我拜堂成亲的大喜日子,谁敢捣乱我劈了谁。”
李骁鹤抱着胳膊淡淡地说完后,朝前方的勾勾手指,“你再不回来拜堂我可就悔婚了啊。”
白袭脸色一黑,“你敢。”
李骁鹤轻松一笑,“不是说好成亲这几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管吗?相~公~”
一声相公叫的山路十八弯,尾音勾人至极,跌宕起伏,让旁边的唐茗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萧元朗更是摸了摸一身鸡皮疙瘩,自家妹妹真是能屈能伸……
众熟人正肉麻时,桑宁等人发现自家公子居然可疑地脸红了。
那边尚翼非乱脸色却难看的不得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身嫁衣的李骁鹤,看的徐燃等属下担忧不已,生怕主子一个想不开又去抢人了。
“诸位来者都是客,不过闹事者,杀无赦!我李骁鹤的婚事还容不得别人来捣乱!”
李骁鹤掷地有声的几句话让尚翼非乱彻底白了脸色,神色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嘴唇染上了一层红艳。
“主子!”艳娘焦急地扶住他,却被挡开了手。
白袭回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或许皇帅亦不在乎你父重玄侯的生死。”
吴柯呼吸一滞,“老侯爷!”
尚翼非乱目光一冷,还没开口府外又有人通传。
“有客到!”
李骁鹤直接捂头说了句“靠”,然后挥挥手道,“白袭咱赶紧把堂拜了,不然一会儿我怕这亲成不了了!”
众人:“……”
萧元朗咳了两下,这么个豪放霸气妹妹真的略尴尬……
“无论是李姑娘还是白公子都是举手可掌握天下风云的人物,他二人的婚礼注定平凡不了。”
人群中风之浣轻摇折扇,风轻云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周围人所有人都跟着点了点头。
之前都没意识到,这两个人在一起了估计天下绝对要乱,难怪当年会有亡者谷那件事。
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李骁鹤的预感是灵验的,不但有麻烦来了,还是个大麻烦。
“堂堂天子居然要委屈至此,李骁鹤你对得起我师兄么?”
伴随着这无比熟悉的高冷语调走过来的是华服云鬓的宫长燕,身后跟着一个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人。
青玉。
李骁鹤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也不管喜婆如何阻拦,直接拽下盖头瞪着宫长燕就来了句,“怎么,等不及叫我师嫂了么?帝女殿下?”
“帝……帝女……”
李公郁等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脸上的表情也麻木了。
先是帝侯天子,然后又是皇帅尚翼,现在又来一个扶风帝女,旭城的老百姓们表示此生无憾了……
“李姑娘……”青玉依然是温润公子的模样,对着李骁鹤白袭风之浣等人谦一一见礼。
由于青南的事情白袭和李骁鹤都没给他好脸色,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再反应,倒是风之浣和萧元朗上前回了个礼,才挽回了下他的脸面。
然而李骁鹤偏不给他面子,直接把对叔叔的火发在了侄子身上,居高临下地冷笑了声。
“觉罗国是被灭国了么?堂堂觉罗帝满七国的瞎跑?”
尽管众人在短短一个时辰内都已被吓的习惯了,但此刻众人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有了之前的铺垫,觉罗帝王神马的也不算什么了,但这么直接骂帝王的人还是……
太惊悚了。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位被骂的沧澜最年轻的帝王,觉罗帝却一脸赔笑地奉上了一个锦盒。
“这是皇叔让我送来的贺礼,还请李姑娘不要嫌弃。”
李骁鹤往旁边扫了一眼,那边辛离已将北斗收在了盒子里,她幽幽地看了眼北斗,然后对着青玉说了句,“貌似这锦盒装不下一个人头啊……”
青玉:“……呵呵。”
要不是为了能跟某人相处,他是真的不想面对这位女帝侯,实在太糟心了……
那边宫长燕已经和白袭说起了话,期间三句有两句是在鄙视李骁鹤的,听的李骁鹤一阵阵火上心头。
最后在李骁鹤终于要忍不了的时候,宫长燕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侍卫奉上了一个方形的锦盒。
“这是……”宫长燕看了李骁鹤一眼突然又不说了,将东西直接塞到白袭手里说了句“回头你们自己看吧,绝对用的上就是了。”
白袭拍拍了她的肩,笑道,“谢谢,长燕。”
李骁鹤哼了声,将白袭的那只手拉了过来,把人拖到大堂中央,盖头一盖。
“继续拜堂!”
喜婆早已看傻了眼,被人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整个人的脚步都是颤抖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所有人就那么看着这场婚礼,看着七国最不得了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尚翼非乱在那句“夫妻对拜”喊出来的最后一刻还是没有看下去,转身离开了这城主府。
临走时吴柯看着人群之外神色微讶,艳娘疑问,“怎么了?”
吴柯摇摇头,刚才他好像看到了李姑娘的那个从云爹了,可能是看错了吧。
而在远处的人群之外,一个身穿灰袍的老人独自叹息,无尽感慨。
“我的骁鹤,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