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凰祭的那个杀戮之夜将整个奴隶叛乱推到了巅峰,消息一经传出,全国各地都掀起了一阵暴乱,更多的人奴隶选择了造反,毅然决然地投向了天曜军。
而在旭城的天曜军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群情愤慨,纷纷向章丘表示打入帝都天澜,推翻凤氏暴政,杀了妖人国师!
章丘身在城主府也是焦头烂额,且不说李公郁生死未卜,就连天曜军一直当作精神依靠的帝侯和天子也还没有下落,贸然出兵绝对是个死,手下群情激昂但他却得冷静。
他怎么也没料到国师竟会如此大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假意和谈引君入瓮,本以为他们会顾忌帝侯与天子,谁知那位国师竟会疯狂至此!
好在不过三日的时间,他便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那信上的内容有点意外,若非他认得那只跟在李骁鹤身边的鸟儿,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真的怀疑这信不是那位李姑娘的手笔。
他正思索着这信中内容的用意,那边有人跑过来跟他说住在南厢房的那个少女背着个包袱要走人,他顿时急了,那可是李姑娘临走再三叮嘱看好的人,绝不能丢了,否则她回来他拿什么赔给她?
“赶紧拦住她!”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一声清脆的冷哼声,那本来呆在桌上的丹朱忽然飞出门外。
“带我去见姐姐!”
辛雪板着小脸走了进来,肩上是梳理羽毛的丹朱,此刻一本正经地瞪着他,身后王天虎一脸淡然地跟着她。
章丘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小小年纪实力不俗,眼下都有了李姑娘三分影子,长大后估计也不是个普通女子。
“天虎兄弟,李姑娘临走前可是再三交代过你要老好辛姑娘的,你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天虎打断了,他抱着胳膊努嘴道,“我这不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么~”
章丘神色一滞,“这”
王天虎也知道他担心什么,大大咧咧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只是这位小祖宗我可拦不住,至于天澜城那边,你就放心吧!”
章丘有些茫然,“放心?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啊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死了好几回都没死透哎你踢我干嘛?别说还有个太子在,没事的!”
王天虎捂着被某小祖宗踢的膝盖苦哈哈的打着保票。
章丘听了神色凝重,关于李骁鹤他莫名的信任,但说到了解还不如李公郁,如今王天虎都这么说了他也动摇了。
那边景言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穿着一身整齐的布衣,头上的刺青也被刻意挡去了,除了那饱经风霜的脸外一点看不出他就是当日的那个奴隶。
老人显然是担心辛雪才跟来的,见氛围有些不对劲也没开口就站在那里看着。
章丘一看到他反而下了决心,“好,我可以让你们走,不过你们得带上他。”
他伸手指向了一脸茫然的景言,王天虎嘴张得老大,“你是不是头昏了啊?”
“并且,还要随我们一起走,即刻动身。”
说完他也不顾辛雪惊喜的脸,笑着回道,“没错,这正是李姑娘的安排。”
王天虎会心一笑,“我就说那女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吧!”
而让众人心系的李骁鹤此刻则站在一个农家土院子里,看着某人爬上树给她摘花。
“为了哄夫人开心为夫可是牺牲不少,夫人也不笑一个?”
两人多高的大树,枝叶繁茂,白袭站在那茂密的叶子中间,靠着一根树桠,手执一朵碗口大的洁白花朵笑看着她。
李骁鹤看着他身上被叶子划破的衣服有些无奈,外面偶尔路过的人都笑一脸暧昧艳羡,甚至都有人开口劝和了。
“听说那树上好生虫,你再不下来估计晚上可就奇痒难忍了。”
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虽然是无奈的笑,但这三天以来一直压在心里的那片阴郁终于散去了一些。
三日前的那场混战中她用阵术带着风之浣等人逃出了天澜城,而留在外面接应的傅轻萝和桑宁也趁机接应他们,辗转带他们来了城外一处偏僻的山村里住下了。
虽是安然脱险了,但呈凰祭那夜发生的事让她久久不能平复,心里有无数个为什么,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却又有了更多的疑问,无奈的是,这次她甚至都不知道能够问谁。
白袭从树上跳下来,将她的头发挽起一半用那朵花固定住了,然后勾起她的下巴笑着赞了句,“果然还是我的夫人最美了。”
李骁鹤哭笑不得地握下他的手挪走,踮起脚帮他摘头上蹭到的叶子。
二人距离很近,呼吸相闻,白袭就那么看着她认真的脸,嘴角忍不住勾起。
“有什么好笑的?天天见你笑。”李骁鹤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白袭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因为此刻你在我身边好好待着。”
“那以前没遇到我的时候呢?”李骁鹤随口追问道。
白袭一边拉着她在树下的石桌上坐下,一边自然而然地回道,“以前的话,只要一想到未来会遇到你我自然也就笑了。”
李骁鹤神色一怔,一瞬间鼻子一酸,如同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落下一吻,泪水忍不住就模糊了视线。
她一把钻进他的怀里,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喊道,“完了,白袭,我现在变得越来越容易哭了,是不是太脆弱了?”
白袭笑着搂住她,光洁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语气宠溺,“没有没有,谁敢说帝侯大人脆弱啊,看我们不一拳砸碎他的房顶!”
李骁鹤被他揶揄的无地自容,心里却是一片暖意,无比的安心。
她问自己,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放不下的?看看凤皎与萧元朗,再看看观澜王和那位离开了的神。
人生百代,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不如意,有那么多的爱恨别离,而她又是如此的幸运,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这个男人还留在她的身边,无怨无悔地等着她,陪着她,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起身看着他的双眼,目光触及他额前的那一缕白发觉得格外的刺眼,伸手握住了那缕白发。
“不能拔,再不好看也不能拔啊!”白袭故作害怕的样子。
李骁鹤噗嗤一笑,“哪有不好看,依然帅的我一脸血,更甚以往!”
她倒没有说假话,白袭这张脸本就完美的无可挑剔,这白发搁别人身上那就是杀马特中二少年,但是在白袭身也只是让他褪去了五年前的温润青涩,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白袭闷声笑了起来,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头发,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抬眼看着她道,“我为你死而白头,你为我挣扎求生,不要心里觉得愧疚,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你还活着。”
因为姿势的原因,李骁鹤比白袭还高了一点,所以此刻他是抬起头,以仰望的姿态望着她的,一直望进了她的双眼里。
这一刻李骁鹤几乎以为自己重新拥有了心跳,因为胸口左边的那块地方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的满满的,甚至都要溢出来了。
暮霭沉沉,这座宁静偏僻的村落渐渐被落日的余晖笼罩,那淡淡的红色光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像铸就了两座永恒的雕塑。
李骁鹤捧着他的脸静静吻了下去,双唇相交前她低声说了句话,让白袭的双眼绽出了满满的笑意,紧紧抱住了她。
“我们永远都别再分开了好不好?”
“好。”
远行而来的青石小路上,桑宁手上提着一只鸡站在篱笆外,满脸通红地看着树下那两个抱在一起亲吻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傅轻萝噗嗤一笑,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回走,正好对上了正要回去的风之浣,看到这架势有点摸不着头脑。
“二位这是”
桑宁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公子,李姑娘我们不好意思进去”
风之浣长长的“奥”了一声后,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那二位又这是?”
桑宁脸更红了。
傅轻萝淡定一笑,劈手夺下那只鸡塞到风之浣手里,“我们也要去谈恋爱了,这只鸡就交给风三少了,记得炖的烂一点,我家太子和太子妃精贵的很,麻烦了!”
说完也不管风之浣一脸错愕的表情,风风火火的就走了,看那样子连轻功都用上了。
“谈恋爱那么急吗?”
说完他茫然地嘀咕了一句,“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无奈笑笑,转身之际正好看到了篱笆另一边走过来的李公郁,脸色阴沉,看到他时又带上了温和的笑。
风之浣脸上笑意淡去,“李将军。”
李公郁摆摆手,热络的迎了上来,“别叫李将军,叫公郁便好。”
风之浣点头礼貌地微笑,“李兄有话要跟在下说?”
李公郁也没在乎他的称呼,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道,“风公子,那日呈凰祭上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国师那妖人竟然如此对待我的族人,我绝对放不了她!”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落在他的脸上,最后隐入了黑暗,让他的脸显得阴郁不明。
“李兄意欲如何?”
风之浣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那笑意在嘴边却无法蔓延到眼里。
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到现在明晃晃的杀心,本来可有可无到准备放弃的奴隶,现在却成了他口中的族人。
这就是人性啊,因弱小而卑微,可一旦尝到了甜头便会开启无限的贪婪,最终被所吞噬。
偶然间他的余光落在了院中那棵大树下相拥的两个人身上,心里一叹
或许这世上,也只有这两个人依旧保持着纯粹的初心了吧
真正强大的人,内心有所依靠,有其信念,因此才能无欲,使外界无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