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殿独有的平静很快被打破,儿衫还在计划国师的生辰怎么庆祝时忽然听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女帝凤缪战败,昨夜仓皇回城,奴隶军兵临城下!
这消息是她听路边几个宫女侍卫说的,儿衫意识到,此事既然已经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了,看来是真的了。
抬头看向头顶这片天空,眺望着这片古老的皇城,她的心里油然生出几许悲色。
她什么也没说,神色自若地走了过去,踏入心殿时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笑着和坐在树下的国师打了个招呼,却没想到对方没出声。
那双定定的眼不知看着什么地方,满头长发上落了不少被风吹下的花瓣,看来维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儿衫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凉,或许这个春天还没有真正到来,还是带着冬天的寒冷,毕竟这个国家本来就比较冷。
等到翎走出来的时她心里的猜测便验证了,他的手里拿着随身的剑,那是只有出这心殿他才会带着的剑。
“儿衫。”坐在那里的昭言朝她伸出手。
儿衫呆呆地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下一刻她定了定神,走过去伸手扶住了昭言的手。
片刻后来心殿送饭的宫女一脸震惊地摔掉了送来的饭菜,呆呆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而接下来皇宫里走动的人们都呆住了,因为他们见到了最不可能见到的一幕。
国师昭言出心殿了。
除了呈凰祭外,十多年没踏出过心殿一步的国师大人居然走出心殿了!
这消息很快便风一般地传遍了皇宫各个角落,所有见过或没见过传说中的的国师大人的都聚集了过来,想要一观国师之貌。
就算之前国师曾做下了呈凰祭之夜的屠杀一事,就算在女帝的打压之下国师俨然要随着元老院一起坠落神坛,那也是天倾的神,那个不可逾越的传说往的人物,哪怕就是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收到这消息的凤皎也惊讶不已,她从代政以来一步都未踏进过心殿,也不见国师召见她,只有元老院那帮老家伙每天和她斗智斗勇,如今国师居然走出了心殿,让她也忍不住猜测起来。
而更多的说法更倾向于此次女帝御驾亲征战败,天倾面临着最大的危机,国师是来主持大局的。
然这些都是旁人的猜测,真正的主角此刻在儿衫与翎的陪伴下,迎着许多人好奇惊讶的目光踏上了御道,一身白色华服,长发披散在身后,静谧而装重。
御道尽头是因女帝负伤而归聚集在一起的满朝文武,在她露面的那一刻,百官皆震惊,唯有夏侯端落落大方地跪下,高呼一句,“参见国师!”
其他人方才如梦初醒,纷纷跪拜了下去,口中高呼参见国师。
昭言的脸上平静如水,一步步地走过了跪拜的朝沉,走进那属于帝王的寝宫中。
门被从里面打开,两旁宫女推开,露出了凤皎的身影,身着无翎凤服,神色不明地看着来人。
二人对视良久,又或者只是凤皎自己的一厢情愿,她还是弯腰一礼。
“见过国师。”
“免礼。”
昭言与她擦身而过时说了这句话,而后连脚步都不曾停顿地掠过她走进了内殿。
那里的御榻上凤缪脸色苍白,犹如重病之人,却还是半撑着身子,被人扶着,那双眼如同燃着火焰般看着她。
“国师……”
咬牙切齿的两个字,凤缪看着这个向她走过来的女子,心里的恨意滔天。
宽大华丽的寝殿此刻沾满了人,有元老院的,也有跟随而来的夏侯端封重臣,此时都默默无声地看向这走进来的女子。
“陛下。”昭言那双空洞的双眼“看”向她。
旁边元老院的几位长老有些惊讶地问道,“昭言,你怎的过来了?”
众人本以为国师会出言指责女帝凤缪的战败,毕竟她们本就是敌对的双方,孰料昭言居然直接无视了几位长老的问话,对着凤缪开口了。
“陛下,我曾说过,这这天倾只会姓凤,这话依然有效。”
凤缪显然没想到此刻她还会提起这句话,她这是在向自己表示忠心吗?
太大的惊讶让女帝愣住了,只瞪着虚弱的眼神看着昭言没说出话来。
但是另一个人却开口了。
儿衫上前一步对着凤缪一礼,“敢问陛下,奴隶军如何取胜的?”
这话问的也算婉转,其意也就是问女帝是怎么被打败的,毕竟是戎马半生的天倾女帝,战力绝对不低,故此凤缪也是十分有信心的将最后一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此又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奴隶军伤至此呢?
凤缪看着眼前穿着普通宫装的少女那张有三分熟悉的脸怔了那么一瞬,随后目光不自然地闪了闪,扯着苍白的脸笑了笑,“是儿衫啊,许久不见都长的这么大了,果真继承了你母亲的绝世容貌。”
“谢陛下。”儿衫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凤缪不再纠结于她,明白这是国师的问题便回道,“那个女人出手了,李骁鹤出手了。”
她怎么也无法忘记,她堂堂天倾女帝居然被那女人一掌便打败了,她本来还想见识下那传的神乎其神的神器北斗,却没想到……
“你还不够让我用北斗的资格,之所以由我出战,也只是想让你替我代一句话给昭言。”
“什么话?”
“我李骁鹤来找她了,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说完这句凤缪目光微颤,猛的咳了几下,凤皎凤蔷等人立刻围了上去。
“是么,她这么说的?”
昭言那张如白玉般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来,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么多年来,可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位国师还会笑的!
除了儿衫与翎两个知情者外,在场唯有凤皎心里猜到了些什么,多半是因为李骁鹤那个女人,从六年前那个女人踏出云泽之时,这位国师便将全部的关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可笑当初的自己还妄想着能得到国师的赞赏认同。
她一度怀疑,除了天倾,世间只有一个李骁鹤能牵动这位国师的心神了。若非之前那句信誓旦旦的话,她真要怀疑国师是否会将这天倾送于李骁鹤了。
然而让她疑惑不解的是,既然国师如此在意李骁鹤,又为何会在呈凰祭那夜逼得李骁鹤与其决裂,甚至彻底对上天倾,太让人疑惑。
“国师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凤皎也直接问了出来,如今局势似乎已经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地步,她也不再虚以委蛇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国师的回答,就连那几个长老都是,他们突然觉得根本不了解这个用的顺手的工具了,似乎有什么已经超出了他们元老院的控制了。
不等昭言回答,外面有急报称奴隶军已到达天澜城外三十里。
众人皆是脸色一白,长老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昭言。
“昭言,我知道你有不寻常的手段,现在情况紧急……”
“国师大人,您一定有办法的……”
“国师……”
“你会知道的。”
昭言视若无睹,回答了凤皎那句话后便走出了殿外,对那禀报的人说了句,“让李骁鹤来见我,一个人。”
那人露出的迟疑表情,毕竟现在是他们处于下风,对方不一定会听。
“照我说的做。”
昭言声音冰冷了起来,随即竟是跟着那人一起走向皇宫外,儿衫和翎紧随其后。
整个皇宫的人,满朝文武,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位一身白衣的女子慢慢走出了宫门。
宫外早已乱成一片,人心惶惶,被兵临城下的恐慌逼的奔逃的帝都百姓们看着那扇禁闭的宫门缓缓打开,看着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白衣身影都停住了动作。
整条街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女子。
美丽早已不是她身上的标志,只因为对于这国家的子民来说,她早已不仅仅是美貌的女子,而是这个国家的支柱,这个国家的神了。
不治而愈的瘟疫,大大小小的平叛,惠及民众的策略……
那些功绩根本不需要诉说,这个女子带来的神迹早已折服了众人,尽管这个神一样的女子在呈凰祭那夜后被冠上了杀戮国师,冷血魔头之类的称号,对天倾的子民来说,她依然还是那个站在神坛上的人。
似乎只要有她在,这国家便不会亡。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就那么定了下来,用最平静的姿态迎接了这位国师。
这条街道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除了那些奴隶。
没错,除了奴隶。
这个国家的子民分为两种,一种是平民,一种是奴隶,前者有多敬爱这个国师,后者就有多恨她。
昭言穿过跪拜的众人,站在了徐徐打开的厚重城门前。
门的另一边李骁鹤静静与她对视,一身淡紫衣裙,也是一头垂到脚踝的长发,眉心银色纹路如神灵。
这一刻见到二人对视的众人忽然觉得这两个女子有那么几分相似,明明只是柔弱的女子,却拥有着那样不可思议的能力。
一个将这天倾握在手心,一个将这天下搅得翻云覆雨。
在这座经历了千年光阴的古老城池前,都拥有着传奇故事的二人,以敌人的身份在这座城前相对视,这充满历史性的一面被当时所有在场的天澜子民深深记在了脑子里,哪怕多年后已没人记得那位国师的容貌。
“昭言,我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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