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鹤跨越千里赶到白帝城下时看到的便是黄翔独自一人一马于千军万马中被一箭穿透了胸口,掉下马背的场景。
耳边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耳边,只剩下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像一个永恒的电影镜头一样,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李骁鹤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永远不会忘记黄翔倒下的那一幕刻。
“黄翔!”
她身后的甘华见此景象脸都白了,他看向眼前手持北斗奔向战场的李骁鹤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一个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的大错。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虹越呢?虹越!虹越!”
这位莫留山的长老疯了般地喊着,夹杂着内力的喊声直震的辛离辛雪几欲吐血。
辛离当机立断拉着辛雪跟随李骁鹤冲进了千军万马之中。
黄翔仰面倒下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这声熟悉的呼唤,他茫然无神的双眸忽然出现了那么一丝喜悦的光芒,他想转头去看看,看看是不是他的师父来找他了,却只能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在黑压压的千军万马之下,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一般,转眼就要被吞噬。
“相公!”
慕容依依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相公将要被千军万马践踏,连喉咙都已喊破,最终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流着泪放开了攀着城墙的那只手。
“我来陪你。”
衣袂翻飞之声在耳边响起,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托住了她的腰,慕容依依猛的睁开了眼睛,见到的便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脸。
慕容依依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了男子的衣襟,正要开口求他去救自己的相公时,转头却见到了让人震撼的一幕景象。
在千百军队的铁蹄正要踏上黄翔的胸口之时,一道三四尺粗的巨大白光从东到西横贯了整座白帝城城楼下的整个战场。
马的嘶鸣声,人的惨叫声,所有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光下的数百位铁骑粉身碎骨,血肉横飞,与胯下的马一起化为了模糊的一堆血肉。
奔驰的战马像是受到了惊吓止步不前,死死不肯往前一步,辛,袁,胥三军共十多万人就那么停在那道血肉筑成的墙前,一步不敢动。
胥乐侯惊恐地瞪着眼前的碎肉血泊,连呼吸都忘了。正在另外两位诸侯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之中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站在那堆血肉之墙的前方。
偌大的白帝城安静的让人害怕,城楼之上的陆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上的人影时整个人都蒙了,腿软的直接瘫在了地上。
“完了……”
长发及地,淡紫色的衣裙在黑压压的铁骑前显得无比渺小,但此刻谁也不敢忽视这个单薄的人影。
黄翔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笑了,尽管嘴里不断涌出血来,但他还是笑了,笑着笑着连眼泪都下来了。
他慢慢抬出手,颤抖着想去碰触对方,他想说你终于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师父……
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要一张口便是满目的鲜血。
“师……”
李骁鹤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他血迹斑斑的手,泪水汹涌而出。
“我来了,没事了,师父来了……”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抓着他的手抬起他的身子,散发着白芒的手颤颤巍巍地覆盖在他胸口的那个大洞上。
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已经被绞成了碎片的心脏。
“……”
黄翔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似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眼里不停地流出泪水,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要告诉她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李骁鹤轻轻整理着他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一点一点地看着这个五年不见被岁月打磨过的徒弟,眼泪慢慢染上了淡淡的银色。
“我还欠你一首歌,说好了等你回来就唱歌给你听的,师父没忘……”
“其实师父是骗你的,师父根本不会唱歌……师父只会两首歌,你别睡,师父唱给你听……”
女子低沉悲伤的吟唱响起在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像一曲深沉的悲歌环绕在白帝城之上。
她坐在三万人死去的战场之上,背对着千军万马,抱着黄翔仰头望着头顶的那片天空,轻轻盈盈地唱着,歌声苍凉而悲怆。
三位诸侯与身后的无数士兵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子低声歌唱,似乎每一句每一个音调都包含了悲痛欲绝的哀伤。
慕容依依早已哭的跪在了地上,挣脱了虹越的手扑向了黄翔。她痛苦,她不甘心,她绝望,最后哭声已化为了悲痛的哀嚎,让人心生怜悯。
“那人是谁?姐姐为什么哭?”辛雪没有哭,但她的心里很难受很难受,就像被攥住了心脏一样喘不过气来。
“那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他死了。”辛离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甘华回头狠狠地瞪向虹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让你通知西北军了吗?不是让你提醒黄翔吗!你人呢?你去哪儿了!”
虹越垂着眼睛,“对不起,我来迟了。”
“对不起有何用?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甘华无力的怒吼被风吹散,最后只剩呼啸的风声,像万人在哭嚎一样。
风越来越大,最终李骁鹤低沉的歌声消失在了这呼啸之声中,城楼上的战旗被风吹的烈烈作响,整座白帝城突然狂风大作,尘土被卷起,血腥味被冲散在风里。
甘华看着战场之中的李骁鹤渐渐变为银白色的长发,眼神呆滞地低喃道,“完了,完了,这次我纵是一死也难以赎罪了……”
“起风了。”有人说。
“好大的风。”
“……”
军队开始出现骚动,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骁鹤低头看着怀中已经闭上了眼的青年,双眼落下最后一滴银色的泪,抬头双眼已是浓郁的银色,眉心的银色白犹花蜿蜒盘旋的占据了整片光洁的额头。
她放下黄翔,将他交给悲鸣着的慕容依依,慢慢站了起来,身后长及地面的墨发从末端开始一寸寸变成了银白色,最终那一头长发都变成了银色。
在场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瞪大了眼珠子,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一时心里惊骇的不知说什么。
虹越神色一变,飞快地上前将慕容依依和黄翔的尸体带离了那片战场。
耀眼夺目的银色光芒在一瞬间笼罩了整片战场,李骁鹤脚踩着巨大的银色阵纹,全身都被银色覆盖住,就连脖子耳后的地方都布满了银色的纹路,整个人都变成了银色的,诡异而美丽,让人惊骇。
“快离开!”甘华陡然大喝一声,声音震撼全场,然而却没有人动弹。
三诸侯包括那些军队保持着惊恐的表情看着前方,却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声音,更让人恐惧的是连他们胯下的几万匹战马都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有的甚至抬起了前蹄,却依然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
一切突然间静止了一样,这片战场像是被时间遗忘了,千军万马凝成了雕塑。
而战场之外,甘华脚下一方阵术护着辛离兄妹俩,虹越护着慕容依依和黄翔的尸体。
“怎么回事?师父她怎么了?”慕容依依从悲伤中回过头来便看到了这样震撼的景象,不由得呆住了。
桑宁一路偷偷跟着李骁鹤而来,半路上遇到了奔逃而来的西北军,在亮明白袭的身份后得知了黄翔的情况,他迅速背着白袭赶到了白帝城下,而西北军听说帝侯已到白帝城下大喜过望,连忙掉头奔回白帝城去。
而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犹如时间静止一样的诡异画面,一切都静止了,除了战场中央的那个全身银色的人。
无一例外的,很多人都想起了一个过去了一百年的传说。
百年前,北疆与坤域交战于金瓦城,帝枢投赤毒于兰陵江,北疆兵临城下之际,一老人携童子出现在战场之上,只轻轻一挥手北疆三万大军连同马匹都无法动弹,坤域轻松取胜,而后证明那老人为莫留山人。
如今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和百年前的那个传说一模一样,只是主角却变成了他们熟悉的李骁鹤。
“那是……帝侯?”有人低声疑问。
无人回答。
下一刻他们便看到了惊人惊骇的一幕,让他们明白这场异变没那么简单。
那些静止成雕塑的十万军队在一瞬间就化为了碎片,连同他们胯下的战马,一起化为了碎片
血与肉的碎片,堆积着铺满了白帝城外的这片土地。
城楼上的人都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有人已经吓得失禁,陆鑫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甘华等人以及西北军都瞳孔猛的一缩,那一瞬间都忘记了呼吸。
李骁鹤站在战场中央,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身边有十万人转瞬化为了血雨,她微微抬头看向天空,一头银发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了两下。
一幅很奇异的画面出现在还活着的众人面前,血腥的修罗地狱上,一个全身散发着银白光芒的女子,美的诡异而让人害怕,此刻站在一片尸体中间,静静地仰望着天空。
嘭--
嘭--
嘭--
李骁鹤手握着北斗,银白双目陡然一凛。
甘华脸色大变,“糟了!”
被风沙遮挡的蔚蓝天空之上,银色巨网的影像一闪而逝,李骁鹤脚下的阵纹若隐若现,下一刻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以她脚下为中心,白帝城外的这片土地突然干枯了起来,所有草木都变黄枯死,树木凋零,绿叶枯黄坠地,田地里的庄稼也在转眼间枯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白帝城外竟已寸草不生,生机全无,万物凋零,赤地千里!
慕容依依看着自己脚下的荒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白帝城外分布在四面八方的几个白衣女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后立刻飞身朝白帝城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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