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此漫长,清醒挨到天亮的煎熬,身体与思想的博弈,大抵是身体言败。
颜栀不知何时,已坐在了牧三月的床边。
时间从不会回头,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牧三月,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别装了。”
“好嘛,你倒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干嘛叫我,我不想理你。我在外面呆那么晚,也没见你有一丢丢担心我。”牧三月强忍着委屈,不让眼泪现出原形。
颜栀穿戴整齐,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在不远处屹立着。
“既然你和孙函轩在一起,我也没必要在这里碍你的眼。如你所愿,我选择出国。”
“出国出国,国外有那么好吗?!寒暑假都出国,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边读书?你干脆出国留学好了啊!”
牧三月的情绪有些失控,三年来,颜栀从来没有敞开心扉交流过。从始至终,都是那么遥远,动不动就消失到国外去。
这间小小的租屋,此刻很压抑。
“牧三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你藏在心里的事情呢?每次提到白木函,你的眼神总是闪烁,其实你是知情的是吧?还有孙函轩,你看他的眼神,真的只是学长那么简单吗?”
“对啊,我是藏着心事,那你呢?你不也对我有所隐瞒吗?你的继母,你的父亲,你说你不在乎,可是你一次次去国外是做什么的呢?”
“我……我家很复杂,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孙函轩?还有,白木函的死你到底知不知情?”
牧三月心头一痛,卡在喉咙口的话语出不来。
“你是默认了?”
时间停住了几秒,颜栀冷笑一声,接着说:“牧三月,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了。祝你和孙函轩学长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别傻傻的以为我英文很烂,我是在国外长大的,三年前才被继母送回国。哦,忘了告诉你,那天不是我爸死了,是那个狐狸精死了。所以,你明白了?”
明白了吗?牧三月一直在问自己。
行李箱的轮子声音,越来越远。
如果并非自愿来这所学校读书,那为什么不逃走呢?三年,不是白白浪费了光阴吗?
牧三月的眼泪情不自禁流出来。
手机铃声响起,她也没有心思去接。
一个接一个的铃声,实在烦人,她本想关机,可是心里慌慌的,点开了接听。
“喂,学长?”
“这位小姐,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嗯,我们是一个大学的。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过来确认一下死者身份吧!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昨天打给你的。我们要了解一下情况。定位已经发给你了,请尽快赶到。”
陌生人的声音是那么不可相信,牧三月一点也不相信。
看着那个定位,是他们曾经去过的一段郊外铁轨。
警察同志给她看了一张照片,是从孙函轩的口袋里拿出来的,沾了些血渍,被警方用专用的塑料袋包装着。
“初步判定,死者是意外死亡。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手机插着耳机听歌……”
后来,孙函轩的父母从这座城市带走了他的骨灰。
而他的葬礼,牧三月没有去。
这个世界上,没了白木函,没了孙函轩。
整夜里,牧三月亮着灯,红肿的眼睛埋在毯子里,泪水和汗水浸湿了床垫。
那张照片,牧三月从未见过。
应该是去上英语听力课的时候,孙函轩学长偷拍的那个背影。
大一那年的某天,白木函突然跟牧三月说,她喜欢上了孙函轩。
白木函是通过牧三月才认识的孙函轩,而追求学长的任务自然交到了牧三月的手里。
“木函,你确定喜欢孙函轩学长?你喜欢他什么啊?”
“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好喜欢。我打听过了,他的室友说孙函轩不打算在大学谈恋爱,似乎想创业,不想谈恋爱分神。”
“那你还想去挑战不可能?女追男隔层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我不要,给我一个月,我保证他会爱上我。不过,三月,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得把你知道的,他的各种喜好都告诉我。”
白木函是铁了心要追到孙函轩,牧三月也想看看孙函轩是不是喜欢白木函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所以牧三月开启了媒人模式。
“其实,我对孙函轩学长也不怎么熟悉。蒽……我想想啊,他好像特别喜欢拍照,你可以当她的模特。学广告的应该需要写文案的吧?你问问他是否有活儿可以给你干。一来二往,不就熟了吗?”
现在看来,牧三月当初的建议,其实间接害死了这两个朋友。
白木函从孙函轩手里拿过来一个主题是山水广告,小到大都是城里的大小姐,哪里知道山水什么东西啊!
下半夜醒来,牧三月突然想上一趟厕所。
结果,迎面的白木函面容惨白出现在牧三月面前。
“啊!鬼啊!”
“什么鬼啊,我是木函。三月,怎么办,我不会写。”
牧三月的尿意被这一吓,突然没了。
“木函,你今天见了学长之后,回来偷偷摸摸的就不正常。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大晚上的不睡觉。”
“三月,好宝宝,我在学长面前夸下海口,说只一晚,明天一早就能把山水文案交给。是,我在网上搜了很多资料,拼凑的痕迹很明显啊!怎么办,我这种文案,拿不出手啊!我好想哭啊!”
“什么文案?写山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那个山水吗?”
“嗯,就是那个。”
“你到现在都没睡?现在马上四点钟了。”
“没写完怎么能睡啊!明天一早完成不了,我颜面何在啊!怎么办啊怎么办,我真是给自己挖坑,早知道话别说那么满了,马上就要打脸了,唉,我活该!”
牧三月看了一眼床上的颜栀,睡得比猪还死。
“这样吧,木函,你先上去睡,我之前写过这方面的文章,我将它们改改,应该没问题。被你这么一吓,我尿意、睡意都没了。算了,就当一善,我帮你写吧。”
颜栀兴奋到活蹦乱跳,“谢谢你啊三月,等我追到了学长,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嘘,轻点,别讲话了,吵醒颜栀,我俩都没好果子吃。”
牧三月打开台灯,坐在电脑桌前,打开文档。
累垮的白木函一上床就见周公去了,时不时还发出重重的喘息声。
本来没有睡意,写着写着就困了。
天亮了,牧三月把文案保存在白木函的优盘里。
自己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颜栀从上铺爬下来,“喂,你们还没起床到了!见鬼了,一个两个都睡懒觉。诶,牛文,你怎么趴在桌子上?还不快点刷牙洗脸,也不喊我们两个起床。”
“哦,我……我困嘛,下来上了趟厕所,就懒得爬上去了。颜栀,你……你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啊,怎么了,我睡着的时候,难道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没,没什么好戏,你先去洗漱吧,我喊她起床。”
颜栀嘴角一扬,高傲的眼神暴露无遗,进了卫生间。
睡得很沉的白木函还在做梦中。
“喂,木函,醒醒,醒醒……”牧三月站在梯子上摇晃白木函的上身。
“嗯?天亮了吗?三月,你在喊我啊?”
“喂,别睡懒觉了,哝,你的优盘还你,快点起床啦!别忘了,你今早的任务是什么!快点起床啊,上课要迟到了!”
白木函的精神一下子上来,“三月,你写好了啊?那……这个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连颜栀都不可以说。好不好嘛?”
“知道啦,你快点起床吧!你和学长约的时间地点不要搞错了!交了优盘赶快去教室上课!你已经逃课被抓好多次了,平时分都要被扣光了!”
“嗯,你看我多利索,衣服都穿好了!头发也不用梳,刷牙洗脸也不用了,我昨晚妆都没卸呢,就这样走吧!我走了!爱你哦三月,么么哒!”
颜栀从卫生间出来,伸了个巨大的懒腰,无精打采的样子真像熬夜了。
“诶,白木函呢?还没起床?又想逃课?”
牧三月笑着路过颜栀,“她早就上课去了,积极分子一个。你等我一会儿,我们赶快去上课吧!”
“那我们早饭不吃啦?为了上课饿肚子,也太不值得了吧!你洗快点!今天是个老头上课,你就别画眉毛了,麻烦,每天早上浪费时间画眉毛!”
一会儿,牧三月就洗好出来。
“你别提我的伤心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断眉,不画眉毛丑死了!你放心,今天我动作快一点就好了。不相信的话,你给我计时也行啊!”牧三月边说边拿起一只眉笔。
不料被颜栀抢过来,“我帮你画吧,真不知道你是善良还是蠢,搞这么两个黑眼圈。你别动啊,否则画歪了可别怪我。”她的语气永远是不容别人反驳。
“你靠谱吗?我都没见过你化妆过,你说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过得像个糙汉子啊?”
“我天生丽质,才不是你们这种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好了,画好了,把你的大脸对着镜子看看。”
“看不出来嘛,你还挺有一手的。天才,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别吹捧了,我们去买东西吃吧,边走边吃。”
牧三月啃着面包,路上的同学都是从寝室涌向教室,有一股力量推动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