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开始了么?”薛琬暗道。
而不及薛睿领了许可的旨意,薛琪也起了身,“陛下,兄长一人演奏未免单调了些,臣妹请旨与兄长合奏。”
薛晟点了头,示意二人可以开始了。
薛睿站起身来,自那弹琴的乐师处接过了那把古琴,薛琪坐在了他身后方,面前是一架上好的筝。
薛睿先是挑了个音节出来,道:“琴果然是好琴,怪不得刚刚的曲子如此悦耳,直教人心向往之。不过若说这天底下做工最是精良的琴,也当属陵安皇姐手中的那把靡靡了吧。”
薛琬手上有靡靡这件事,在皇室之中却也不算什么秘辛,不过薛睿在此时说出来,可未必只有夸奖那琴好的意思。
不再多言,薛睿的指尖已轻抚在琴弦上,不经意间,其手中已经流淌出一段乐章来。琴音苍凉,一丝一弦皆是紧扣在人的情思之上。薛睿不经意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剩余的乐师,奏鼓的或是吹笛的,皆跟着这琴调加入至这一曲之中。
最后才是薛琪素手轻弹,指尖下的筝音婉转的惹人怜爱,薛睿的琴声如高山之上,流水跃下,随山势起伏而缓急交错,那水流声便宛如近在咫尺。
而薛琪的筝奏,便如山间初升之月,倾泻而下的微寒之意,流水之声却也罩上一层清冷。
不多时,薛琬也分辨出了这首曲子,叫做峥嵘。这是前朝华晋的一位王侯所做,但这位王侯后来参与了叛乱被赐死,这首本该流传的曲子也被当时的皇帝列为了禁曲。
其余在场识得此曲的人脸色微变,想要说些什么也不敢,只在偷偷地打量着薛晟的神情。
但是坐在最尊位上的薛晟,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意外,甚至还在沉醉于这一曲峥嵘之中。终于觉得事情不对的明国公,对薛睿道,“齐王殿下,这是前朝禁曲,在这里演奏不合时宜啊。”
薛睿的心神并没丝毫的错乱,指节下的乐章一调未错。
“不合时宜?哪里不合时宜了,就算是先帝在此,他也会鼓掌叫好的。”
“齐王殿下,你,你说什么?”明国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薛睿所说出来的话。
“难道我说错了吗?陛下觉得呢?”话说到此,峥嵘也弹完了,薛睿收了势看向薛晟。
“齐王,到底想说什么?”薛晟没有动怒,只是下面的所有臣子都心惊胆战的。
“先帝是如何从自己的兄弟手中夺下皇位的,事后又是如何杀人灭口,一了百了的。”薛睿站起身来,踱步到宽广的大殿正中央,正对薛晟。
“齐王,你好生放肆。”明国公大惊,喝止道。“先帝乃是勤王有功,后被高祖亲指为太子承袭帝位,你莫要胡言乱语!”
“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心中自然有数。”薛睿轻飘飘地说道。
“或者,陵安长公主殿下认为呢?”问题又抛给了薛琬,众人的视线又回到她的身上来。
“齐王今日怕是喝多了酒,有些神志不清了吧。”薛琬心知肚明,他这话是早已在心中憋了许久的了。
“皇姐不必隐晦。”薛睿昂首道,“反正自有您表态的时候,不过这时间也不多了,您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齐王……你,你想干什么?”明国公听出他这话不对,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指着他问道。
“怎么,是我还不够放肆,明国公慧眼看不出来的么?”薛睿回答,实则是看着薛晟的,“臣弟今日,是想请皇兄,给臣弟逝去的父王讨个公道的。先父为先帝鞠躬尽瘁,却最后落得个灭口的下场,皇兄不觉得,该追究些责任么。”
“此事在先帝一朝早有定论,先齐王是不幸坠马,尊号也加了,也在庙堂之内时时供奉。”薛晟对上薛睿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追究的?”
“陛下说的正是,先帝之时定下了先父的死因,连我的也一并定下了,不是么?”
这话,连薛琬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怕是先帝在世之时,便早已定好了,我该何年何月,因少时身体一直孱弱而最终死于病症,英年早逝。”薛睿笑了两声,“然后定是准备向举国哀思,说齐王一脉自此断绝,真是遗憾至极。”
他极力模仿着那宣读诏书时的神态,最后长舒一口气,“陛下倒是告诉我,我该不该,问个分明呢?”
薛睿所说之事,过于骇人听闻,满堂的臣子们,皆是大气不敢出。
“齐王今日是病了,来人先请外臣和大臣们后殿休息。”薛晟知道今日薛睿是不打算轻轻揭过了,至少先将这些外人支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陛下觉得还有必要么?”薛睿扫视一圈金阙台上的这些人,“你不将事情说清楚,怕是这流言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皇后在薛晟身边,也是心急如焚,对连吉一众使臣道,“今日让各位使臣见笑,不过这毕竟是我大虞国事,也是皇族家事,各位使臣先到后殿用些茶点,待陛下处理完毕,再行款待。”
这便招呼宫人们去引着西戎的使臣们去休息,但是却无人跟着宫人们走。
风影再次站起身来,“别呀皇后娘娘,贵国一向以礼仪大邦之名为四国之称,想来今天这一幕,别说我们了,你们也是头一回见吧。如此盛况,我们可是不能错过的。”
“风术司,你知道太多,可没有什么好处。”纪怀舒冷声道。
“看个新鲜而已,再说了,纪大人难道觉得出了这个门,我就不会四处去打探么?”
“够了。”薛晟厉声道,“带西戎使臣去后殿,好生招待,为照顾各位外臣安全,命人好生看护。”
“那陛下到底是想看护呢?还是想看守呢?”西戎王爷连吉蓦然出声道。
薛晟自然看得出这些人别有用心,“王爷若是在朕的金阙台出了什么事,我大虞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还是请王爷,莫要再过多过问我大虞之事。”
“巧了,大虞现在有难,作为邻国来帮着贵国重整秩序,陛下可别拒人千里之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