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哝完这一句之后,薛琬又接着问道,“那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我看城门关闭,叛军四周围城,便猜测你会从何处出城。幽兰提起你有可能从水路逃生,我便赶来此处,还好你出来了。”
白黎不小心碰到她胳膊处的伤口,薛琬吃痛猛地把胳膊缩了回来,白黎见她的反应,“怎么了?可是很痛?”
“没事儿。”薛琬强装了笑意,“你过来的话,那元晞呢,还有何人去搬救兵了?”
“我答应你留在城中,不是要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白黎没接她的话,小心地拉过她的胳膊查看伤口。
“唉,打仗嘛,怎么可能身上不带点伤啊。”薛琬嘴上很是无所谓的神情,“你倒是告诉我,城外怎么样了?”
白黎看了她一眼,明明是刚刚从如此危险的境地逃了一命出来的,还带了一身的伤,这回倒是自己毫不在意了。
“我将你的玉佩给了元晞,荆公子和思彻也一起陪同他前去了。”白黎看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回答她。
“哦。”薛琬由着白黎给自己简单地包扎着伤口,“那我们现在便去寻他们?”
“先不急。”白黎强行止住她这一刻不停的念头。
“你先休息。”
“我没……”
“听我的。”白黎强行按住她,随后拉着她下山,“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就是。”
薛琬似是还在状况外,就被人拉着顺着一条平坦的路离开了这山谷之内。
一开始还只是牵着,后来感觉到薛琬走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白黎所幸停下来一把把人横抱起来。
薛琬惊的差点呼出口。
“别乱动了。”薛琬双手因为怕自己掉下去而揽住了他的脖子,脑袋搭在她的肩膀处,温柔至极却又强硬至极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薛琬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这一走直接到了奉陵南城门奉山脚下的一处村落,这里也少有人家,怕是都听得要打仗了搬走了不少,只剩下些老弱妇孺,或是不知道还能逃到哪里去的人。
白黎一路抱着薛琬到了一处低矮的屋舍之内,这屋舍之内空无一人。
她被轻轻地放在简陋的床榻上,然后看着白黎转身去从一个匣子中取了药来。
薛琬能感觉的到,白黎这一路走过来,其实是带着些怒气的。即便不说,薛琬也知道他气的是什么。
自然是气她自己又“自以为是”,把自己弄的一身伤,差点又把命搭进去。
可是白黎拿药的动作行云流水,拿到她身边时动作一瞬间愣住了,想帮她上药,又好像怕她介意。
看着这人突然地尴尬无措,薛琬倒是觉得好玩极了。明明早已经是最为亲密的人了,现在连要给自己上个药还犹豫着。
白黎在犹豫的片刻,无意间瞅见薛琬,她竟是一直全神贯注地在打量自己的脸色和一举一动,还一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好玩的东西的表情。
看来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白黎轻轻撩起她胳膊上的衣袖,露出那手臂上看起来有些骇人的伤口,眉心皱紧。
薛琬看他这副神色,定然又是不高兴了。虽说白黎在刀光剑影之下也过活了这么多年,自己也受过伤,流过血,但这伤如今是在薛琬的身上,刺的他心头一阵一阵地绞痛。
“唉,这点伤真没什么的。我又不是千娇百宠养起来的,伤口病痛什么的,都好的快的很,你别担心。”
白黎却没有答话,只是轻之又轻地把药给薛琬涂好。
趁他在涂药,现在不再唠叨自己的功夫,薛琬的嘴也没有闲着,开始跟他讲自己所猜测的东西。
“那个,重稷……我派人去请的援兵,最快也要两日才能赶到奉陵对吗?”
“嗯。”白黎应道,“他们若到了,会派人来找我们。”
“我不是那个意思。”薛琬补充道,“我是说,现在除了那一点纪怀舒连同城尹调过来的四周的护卫军之外,庆陵军也来凑热闹,如今他们已经攻进城去了,陛下他们在宫城之内,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么?”
白黎给她擦药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薛琬以为他会回答自己,就一直等着。结果是等了半晌,看着白黎像是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你如今还一心想着,要忠于那个陛下,要保护他么?”
薛琬瞧着他,倒是真的生气了。
她垂了头,不光是白黎,她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薛晟多次弃她不顾,她也不是那种君要臣死不死不忠的人,薛晟不信她,不顾她的死活,其实对于这个皇帝,薛琬早也不做什么指望。
“我知道你是气薛晟抛下我独自进宫城避难,我也气不过,可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还是先把眼前这个哄好了再说的好。
“我的意思是,他既然做了决定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难道就不怕我所引来的援军同样会弃他不顾,甚至帮着我对付他么?”
薛琬说到此处,白黎也不再拦着让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就算宫城再坚固,那也是将自己逼到了绝境,抵挡一时虽不是问题,但长久下去早晚会被外面的人耗死,我不觉得陛下会这样自寻死路。所以我是猜测,或许我这位皇兄,是真的有自己的打算的。”
白黎给她涂好了药,给她的腿上加了一条薄毯,之后再吧药收起来。
“你觉得薛晟早已安排自己的人手在外,所以才有恃无恐?”白黎顺着她的话道,“那据你所知,他会有什么可以绝对信赖的军中势力?”
薛琬把一只手轻握了拳头放在下巴上,凝神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这我还真的想不出来。当时陛下回到大虞的时候就毫无根基,这些臣子们或是贤弟和我母后留下来的旧臣,要不就是新晋的臣子,这些人也是新人,根本不可能接手兵力。”
“其实自薛伦后期把持朝政以来,地方上人人自危,几乎每州每城都会自留兵力自卫,以至于薛伦对州城的制约适得其反。直到现在,依然有各州兵权过大的问题,这几年都是给皇族宗室以监察之权,希望以此制约。”
“但恐怕,成效不大吧。”白黎又从桌上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放在她手中。
薛琬顺手接过来,想正事想的入神,竟是浑然不觉,白黎这是究竟有多体贴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