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莺声燕语散去，张焚扭头看了一眼庄成子兄弟离开的方向，微微一哂，重新躺倒下去。
刚才那两个可算不上什么穷人。
比起真正的穷人，任何一个神光以上的修真者，都算得上真正的豪富。可是人心无尽，说穷也没错，就看跟谁比了。
两人自以为没人听见的对话其实没那么隐秘，统统落到张焚耳朵里。
他赖得去管，也管不过来。
如果只因为几句怪话就追杀过去，这几天里，死在他手下的修真者没有一百也该有八十了。
“已经刻意偏离来往九环屿的路线这么远，想不到还是……”心里苦笑一声，张焚控制白鸟王船，继续往深海漂移。
海风朔朔，在他身边，一根长长的钓鱼竿不断摇晃。
海面、王船、躺椅，身穿蓝色长衫的张焚。
高空45°角俯瞰下去，构成一幅和谐美丽的画面。
宝蓝色的水面上，发出莹莹微光的白色王船漂浮。
任凭鱼线晃荡，鱼漂上下跳动，斜躺船头的蓝衣公子始终视若无睹，懒洋洋地不去动弹。赤脚搭在摆放在躺椅正前方的一张圆凳上，伸手拿起身旁的特产水果，送进嘴里。
他对酒没多少兴趣，除了在外应酬，自己一个人待着，还是更喜欢水果。
九环屿换了一任新主人，正是最繁忙的时候。
经过十天时间发酵，不说整个龙山，至少与西海沿岸，与碧水阁有关的修真者们都已经知道刳山宗张焚，不但勇夺白鸟王船，更是揭穿碧水阁前任阁主苦潮真人的大阴谋。
挽狂澜于既倒，避免了五派的真人长老受人蒙蔽，重立碧水阁正宗。
来来往往的修真者们说起刳山张焚，都是满脸夸赞；说起苦潮真人，则是同声唾骂，愤恨不已。
都说苦潮真人恶贯满盈，具体要说苦潮做了什么坏事，却又都是些压榨逼迫、巧取豪夺之类，在当事人说起愤恨不已，旁人听说却不觉怎样的“琐事”。
这是因为强行掳人改造试验在修真界也是大忌，碧水阁被揭露出来的行为迹近魔道，虽然有了苦潮背锅，知道的还是不敢乱说，不知道的无从说起，只有一些不知道事情严重的好事者胡乱八卦，才造成今天局面。
升潮殿里发生的事，多少还是泄露了出去。
作为出场的角色，外来的许多真人不为人熟知，或者戏份太少，不足以作为主角。崇山。新山、宁风、听潮等人表现倒是不少，可惜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这几位没有一开始就站在“正确”一方。
虽然是被蒙蔽的，在真相得到揭露以后，立即站到了“正义”一边。但谁也不是傻子，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情况下，没人愿意去触霉头。
本来最适合最为主角的河渊真人，又入主九环屿，成为碧水阁新的主人。
五派掌教，在龙山境内就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议论的存在。
这样身份，不论好话坏话，都不是普通修真者敢当做谈资来说的，基本不会出现在传言里。
云霖子、水碧瑶、风雷观主等人也是同样道理。
七删八减下来，传言中提及最多的反而变成张焚。即使苦潮真人被提到的频率也比不上他。十天下来，人人嘴里都是张焚的光辉形象。
受到九环屿事件的影响，他之前剑斩无双上人，在春明山上被大鹏明王格外看重，单独与他问道的事迹又被翻了出来，重新帮他刷了一轮知名度。
张焚乐得如此！
有了这一次的收获，点数大大充裕，不但第七变“六极”已经不成问题，就连日常花销也变得大方起来。原先只保持在三十里距离的警戒范围直接翻了三倍还多，增加到方圆百里。
借着这一次机会，数据库里记录了诸多真人的气息，为他之后的反偷袭大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那一天升潮殿里，张焚抛出那么一件大事，造成的震动还在继续。
十天以来，不断有世家被破，宗门被剿灭，断绝传承的消息传来。查家、梅家，不少都是张焚熟人。
西廉境内，碧水阁以下最顶级的宗门世家，数量减少了三成。
直杀得血海滔滔，天地几乎变了颜色。
这样的血腥杀戮里，河渊的权威也竖立起来。碧水阁新任阁主的威名深入人心。
由此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像庄家兄弟这般，原本不干卿什事的修真者，只因为听到消息，也搜刮家底，凑出一份“厚礼”上门致贺。
由此增加了无数麻烦。
上门大出血的修士们怨声载道，不得不负起接待责任的碧水阁弟子也怨言不小。河渊真人几次发声，可偏偏没多少人相信。或者说心里信了，行动上，不上门拜过码头仍然不敢放心。
这些人在九环屿上还记得谨言慎行，离开九环屿，就难免怨对。
“这些人太也小看真人，区区几十里，不说是我，掌握了九环屿大阵，河渊太师叔想听也能听得到。”
白鸟王船飘飘摇摇，转眼间行进百里，重新静止下来。
张焚心道：“这一回，不会再有人来……”
心中念头还没落定，身后来的方向，忽然一阵能量暴涨。
张焚回首看去。
九环屿上空，一条青蛟破空而起。
不同于其它飞剑各有各的去向，这道张牙舞爪，青色蛟龙一样的剑光，一离开九环屿范围，就笔直朝向张焚飞来。
“师侄过得好悠闲！”
成雨涛出现在船头上，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焚对面坐下。不问自取，捏起一颗青木果送进嘴里，啧啧说道：“师侄这里甚是丰盛，我看你师父那里，未尝有这么多的灵果！”
“事情上门了！”心里哀叹一声，张焚无奈摊手，“都是碧水阁的师姐师妹们太热情。”
刚才说的还是上碧水阁拜码头，路过打扰他的。另外还有一种人，是专门冲着张焚来的。
河渊主持的杀戮，给刳山、春明、艮离、风雷四派的正式名目，是惩戒、清除跟随苦潮进行人体试验的宗门、世家。其实是怎么回事，不用说都猜想得到。
大部分重点放在了清除异己上面。
最后时刻，仍然听从苦潮调遣的那一群人就成为了重灾区。偏偏九环屿被包围以后，苦潮真人调动附庸世家做的少数几件事，就有前往支援张焚。
那些人未必算是帮过他，甚至没能在他面前露面，不过毕竟是有段因缘。
张焚声势大涨，自然有人想到他面前讨得一线生机。
这还是碧水阁以外的。
一夜之间，碧水阁中也忽然冒出无数师姐师妹，自称某某时候，曾经和他有过交集，纷纷前来拜访。
令他不胜其烦。
哪怕漂泊海上，前面一种人不敢再来，上门嘘寒问暖，来套交情、送东西的碧水阁弟子仍是络绎不绝。甚至打着比试、切磋旗号的也不在少数。
成雨涛现在坐的椅子，就是不久之前，碧水阁弟子刚刚坐过的。
“师兄找你回去！”成雨涛大马金刀打开双腿，坐在椅上，“你若只是普通真传，这些杂事不爱管就不管了。可是身为首席，今后固然可以找人替你分担，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师兄的意思是，你现在身份颇多尴尬。碧水阁里，毕竟九成是苦潮师姐留下的人，只有剩下一成才是河渊小师叔的亲信。九环屿上下欢欣鼓舞，接近你的那些人，心中真是这么想的么？既然不喜欢，就不必麻烦了，且等几年再看。
“他给你和我都安排了任务。”
“我呢，陪着听潮到外海找块地方，安家落户。”船头之上，张焚认真听着雨涛说道。
听潮虽然是苦潮真人亲信师妹，不过在场诸多真人都表示相信，听潮绝对没有帮助苦潮，进行迹近魔道的物种试验，属于不知情、受蒙蔽的那部分人。
碧水阁新任阁主河渊真人也慨然表示，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之后碧水阁上下不分派系，彼此都是一家。
不过听潮而是不愿意留在九环屿上。由四派作保，听潮发誓不会再支持苦潮，河渊也保证既往不咎，允许听潮真人前往海上，自开一脉。从今以后，作为碧水阁一个支脉存在。
成雨涛受命就是去办这件事。
“王船帮并非所有人都服膺河渊，还有些手尾，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去处理。另外，张家兄弟，树黎的事情，也一并要有个安排。”
张焚点点头一跃而起，赤脚踩在阳光晒得灼热的甲板上，道：“那就走吧！”
……
呜呜~
悠远深邃的海王螺被人吹响。
鲲王鼓一下一下缓慢敲打着鼓点，远处的鲲骨箫咿唔幽咽。
三种乐器和海风、潮水的声音一起，共同构成低沉的背景音乐。
站在四面无遮无拦的高楼上，凭栏远眺。别的不说，至少视野比升潮殿里开阔许多。
一张纹枰摆放栏前，河渊、云霖子分黑白，盘膝对弈。
一边观战的还有春波、宁风两人。
事情有了结果，岛上真人少了许多。
龙山以外的外来者不说，五派内部，最先离开的是站错队的崇山、新山师徒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