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芮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这雨也太大了吧,怎么那么突然。”
“温小姐,我把窗关上吧,温先生睡得那么沉,到时候容易感冒。”傅家的佣人王妈走过去轻声询问。
温言之的事情他们还没有告诉温老爷子,所以也不便从温家差遣人过来,傅家很贴心地派了两个佣人过来给温芮搭手。
“好。”温芮回头看了眼睡得有些沉的温言之,点了点头。
恐怕早上醒得太早了吧,刚刚顾言然没走一会儿,他就说犯困,然后睡下去了。
温芮也没有多想,她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自己看着书。
而她自然没有发现,沉睡着的温言之眼皮微颤,右手一直紧紧握着被子,呼吸声乱而急促。
温言之有了意识之后,发现自己站在一扇门前,往后看去,是雾蒙蒙一片,他有些犹豫,正将手放在铺首的门环上时,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见到他似乎有些惊讶,“世子殿下。”
温言之皱了皱眉,世子殿下?在叫他?为什么叫他世子?
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时,小沙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侧身请他进去,“惠恩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嘴唇微启,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多谢。”
温言之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么一个人,一身玄色锦袍,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可如此的一个人,他眼中却是毫无波澜,温言之一震,好像那样的神色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身后的玄衣男子走了过来,径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温言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
小沙弥将玄衣男子请进去之后,他便将门关上。
温言之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人根本看不见他,而小沙弥口中的世子殿下其实是那个玄衣男子。
好像有什么力量驱使着他,温言之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们往里走去,他轻而易举地就从门里穿了过去。
温言之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眼前的场景却分外熟悉,他感觉自己来过。
“世子殿下,您来了。”从禅房内走出一人。
“惠恩大师,您又忘了,我如今已经不是世子了。”男子跟着惠恩大师在一旁坐下。
惠恩淡淡一笑,“好,驸马,您近来可好?”
“大师不是知道吗?何必再问。”男子苦涩地笑了笑,“我已遵循大师的话,给阿佩找到了相似的肉身,用了去腐之法,使之得以保存。”
温言之一震,阿佩?刘楚佩?那这个人不就是王莹?也就是前世的他?
惠恩点了点头,“驸马,是一个执着的人啊。”
“我今日来,还是想问大师上回那件事,您说阿佩重生之后只有二十年寿命,可有破解之法?”王莹起身走到惠恩跟前,行了一个大礼,“若大师肯告知,王莹肯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惠恩波澜不惊,他眼眸低垂,“任何代价?驸马已为此付出不得善终的代价了,可还有能付出的?”
“纵是粉身碎骨,我也不在乎。”
“我以为我上回说得很清楚了。”惠恩一直拨着自己手中的佛珠,“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惠恩大师,不必告诉我化解之法,只告诉我她会遭受何劫即可。”王莹根本不肯放弃。
“我上回说了,轮回之劫,是人都躲不过一死,这一世她因何而死,下一世亦如此。”惠恩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
王莹怔住。
而温言之也站在一旁浑身冰冷,她下一世,也就是言然只能活二十岁?
天边突然传来“轰隆”的雷声,天一下子沉了下来。
“快下雨了,驸马回去吧,下山的路不好走。”惠恩起身看了眼天色,摇了摇头,“驸马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温言之走上前想要试图开口说什么,可突然天边一道闪电劈下来,正巧砸中了他所在的位置,他突然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之时,他发现四周漆黑一片,旁边有一个人,不对,是两个,另一个走路很轻,又有些缓,好像是上了年纪。
“驸马,这边的机关都被我改动了,不会有其他人进来的。”略行于后面的中年男子道。
“魏禾。”前面那人的声音沧桑有力,却透着一丝无奈,“等出去后,你就娶个夫人,安心过日子吧。”
魏禾一愣,“驸马,魏禾誓死追随您,定不会娶妻生子的。”
温言之听着两人的对话便明白了眼前两人是谁,他身在何处。
王莹轻笑了一声,“人不过这数十载,没必要都浪费在我这里,如今墓穴都已经完成了,你大可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驸马”
“魏禾。”王莹停下脚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你,我错过她一辈子,也耽误了你半辈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驸马,魏禾从未那么想过。”魏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这辈子能遇见驸马,是魏禾的福气,是魏禾心甘情愿留在驸马身边的。”
王莹摆了摆
手,“你走吧,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驸马。”魏禾有话要说,可是看见王莹的眼神,他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是。”
可看着王莹的背影,魏禾心里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不敢真的离开,隐匿在距离主墓室不过十步的黑暗中,一直关注着里面的情况,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可以第一时间冲进去。
魏禾见王莹走到石棺旁边,盯着里面的人看了许久,心中酸涩不堪。
可是,下一秒,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魏禾立马冲过去,“驸马!你做什么!”
面前的石门以最快的速度合上,等他再跑过来时,为时已晚,魏禾一直拍打着石门,“驸马!驸马!你这是做什么。”
“魏禾,回去吧,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里面的声音十分清晰,却让魏禾更感无力。
“驸马,我会将石门打开的,您在里头等着我。”
王莹轻笑,“你瞧瞧你这记性,魏禾,到底是你老了还是我老了,这机关你不是改了嘛,如果这堵门再被打开,整个墓室就会坍塌,到时候我不死也得死了。”
“驸马!”魏禾拼命地敲着石门,“你怎么这么傻。”
温言之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可是刚准备穿过石门,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跌了下去。
“轰隆”天边像是被炸开了一道口子,这声巨响让温芮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去看睡梦中的温言之。
这一看,让她吓得不轻,温芮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去,“阿言!阿言!”
温言之额头上布满汗水,他紧紧皱着眉头,呼吸急促,像是被梦魇扼住了喉咙。
“医生!医生!”温芮下意识就要往外面跑,慌乱之中她又想起来旁边有铃,她立马按下。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温芮往旁边看去,见温言之此刻已经睁眼,他直直地看着她,眼中都是红血丝。
“我没事,不用叫医生。”温言之的声音有些沙哑。
温芮担心地看着他,给他擦了擦汗。
医生几人匆匆跑了进来,“温先生怎么样?”
“我没事,不好意思,麻烦了。”温言之歉意地笑了笑。
“医生,还是麻烦你们给我弟弟再做个检查吧,我不放心。”温芮一想到刚刚那个模样的温言之,就心有余悸,那哪里只是一个做了噩梦的人会有的样子。
这一次,温言之没有再拒绝,他一边接受着医生的检查,一边在病房里扫视了一眼,询问道:“言然呢?”
“你睡糊涂了?”温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她中午不是走了吗,晚上才过来。”
“现在几点了?”温言之挪动着身子,感觉全身酸痛无力。
温芮看了眼手表,“才两点半呢,怎么了?”
温言之往窗外看去,外面大雨倾盆,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景物。
他一想到刚才的那个梦就有些心慌意乱,可又因为是梦,他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他记忆的一部分,这种半虚半实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
医生检查一番说没什么问题后,温芮才终于放下心来。
温言之拿起手机,拨了顾言然的号码,可是对面却传来机械的女声,一遍又一遍说着已关机。
温言之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心底的不安越来越甚。
“怎么了?”温芮见温言之要下床,赶忙去扶他。
“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外面下那么大雨。”温芮立马上前阻拦。
“言然电话打不通,我去找找她。”
“她不是有事要忙嘛?可能一时间没看到你的电话。”
“她手机关机了。”温言之有些心烦意乱。
“或许是手机没电了,我瞧着她一晚上没充。”温芮越说越没有了底气。
温言之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在顾言然手机上看到的那条短信:
‘好,那就明天见。’
他立马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子安,帮我查一个号码,138xxxxxxxx,再帮我查一下顾言然的定位。”
韩子安听温言之语气有点不大对劲,也不敢多问,立马去查,两人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温言之趁着这段空档立马换了一身衣服。
“老温!老温!”韩子安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怎么样?”温言之立马拿起手机。
“顾言然手机定位无效,是被她关闭了吗?根本查不到她踪迹。”韩子安可能察觉到出了什么事,“顾言然失踪了?”
温言之呼吸一滞,“现在还不能确定,你赶快查一查言然和这个号码的通话和短信记录。”
“好。”不用温言之说,在发现定位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在查了。
温言之挂了电话,开始在桌台上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温芮走过去。
“车钥匙。”翻了几个地方都没有看到钥匙的影子,温言之有些烦躁地踢着床栏。
温芮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温言之是一个情绪不轻易外露的人,她第一次见
他这样发泄。
温芮走到衣架旁边,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找到了钥匙,“在这儿。”果然是关心则乱。
温言之拿过钥匙就匆匆往外走去。
刚刚走到电梯口,温言之就收到了韩子安发来的信息,都是顾言然和那个陌生号码的聊天记录。
温言之握紧了手机。
许嘉余!
温芮见温言之离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等对面电话通了的那一刹那,温芮激动地差点哭出来,“喂,许亦琛,许亦琛!”
“怎么了?”
“言然好像出什么事了,联系不上,阿言出去找她了,他手还受着伤,外面雨也那么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温芮声音都有些颤抖。
“别急,别急,我现在过来接你,你别挂断电话,你告诉我温言之去哪里了?言然是怎么失踪的?”许亦琛在接到温芮的电话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许亦琛拿起外头就往外走去,走到客厅时,他踹了一脚正在旁边打游戏的许亦洲和傅,“快点!跟我出去一趟。”
“怎么了?”许亦洲有些不满,这游戏刚打到一半呢。
“言然可能出事了。”
……
温言之开着车往七号墓的方向走,因为雨下得太大,路上的车都开得极慢,导致好几条路段都堵了起来。
温言之懊恼地拍着方向盘,这天气见鬼了,偏偏今天突然下雨。
他又联想到刚刚的那个梦境,在去见惠恩大师的时候,好像就是风雨欲来之势,和今天的天气该死的吻合。
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那个梦境的真实性。
惠恩大师的那句“驸马,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好像在昭示着什么,温言之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拼命让自己心静下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温言之一震,立马看去,可见不是心底的那个名字,刚刚燃起的心又突然凉了下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什么事?”
“组长!出事了出事了!”吴昊的声音还带着粗喘,“刚才院里来电话,说是七号墓坍塌了。”
温言之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握着方向盘的右手青筋暴起,“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七号墓坍塌了,是看守的负责人发现的。”
温言之呼吸都开始有些不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啊?”不明情况的吴昊一愣,“就是今天。”
“我问你是几点!”温言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惶恐。
吴昊被吓了一跳,组长平时对他们很严格,但从来不会跟他们用这种语气说话,“那个……好……好像是两点的样子吧。”
温言之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言然有没有进入墓室?她会不会出事?一个个问题冒出,他握着手机的手都颤抖起来。
惠恩大师说,刘楚佩重生之后,会再次遭受劫难,前世她是怎么死的,这一世也会怎么死。
“组长!组长!怎么了?”手机里传来吴昊的声音,可是却无人回应。
“组长!”吴昊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叫救援队!给我去叫救援队!”温言之此刻不再冷静。
“啊?救援队?”吴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哦哦,好,我马上去。”他也不敢多问,立马挂了电话。
温言之看着前面依旧堵着的车队,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他推开车门,直接跑进倾盆大雨中。
他不带一丝犹豫,拨了另一个电话,“帮我调一架直升机过来,秦淮路安汇大厦楼顶,五分钟。”
“你一给我打电话就是说这个?”温老爷子有气也自己闷着。
“爷爷,我求求您了,行吗,救人要紧,我们之间的事情以后再说。”温言之的声音已经沙哑,他此刻在马路上狂奔,早就看不清前面的路。
一辆电瓶车在他面前急刹,“找死啊你,不看路吗!赶着见阎王?”
若是以前温言之遇到这种事肯定置之不理,但是“阎王”这两个字却刺痛了他,他眼中的杀意涌出,“给我滚!”
那人被温言之的眼神下了一跳,赶忙绕过他离开,等远了才又骂骂咧咧的。
电话那头的温老爷子意识到不对劲,温言之什么时候戾气这么重过,肯定出什么事了,他也没多问,“好,我让人现在过来。”
温言之听到这句话才将电话挂断,往大厦的楼顶冲去。
他从来没有觉得电梯这么慢过,从1到37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在这段时间里,他脑中一直反反复复出现惠恩大师的那几句话,使他溃不成军。
刘楚佩是被活埋致死,而言然……如今也可能被埋在了地下……
言然,你等等我,好不好,求求你,别出事!
作者有话:两章合一了,这两章不好断开
(看到你们给前一章评论,这两章写得我手都抖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