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正门口,牧松客全然不顾附近可能有埋伏,兴奋地直至门口,但见门口立一牌匾,上书大字:怜芳囿。
牧松客看到牌匾上的字,顿时停住了脚步,侯柏仙去一旁拴马,顾仪走上前来,问道:“牧兄,怎么了?”
牧松客指着牌匾说道:“顾兄弟你看,寻常人家的牌匾,提笔用字皆是苍劲有力,或是豪迈气派,你看此匾,匾虽大,但以小楷写成,结字恭正严谨,笔法精劲含蓄,清雅婉丽,你觉得大户人家,会以此名园吗?”
顾仪哪懂什么书法,只能看出字写得很好,被牧松客问道,也只好说道:“此地不是以铸剑闻名的地方吗?按照牧兄所说,为何会有如此婉约的牌匾?”
牧松客看看一旁湖水山景,秀美异常,再看牌匾模样,说道:“我觉得或许此地最初不是用来久居的地方。或许……嗯……身居山中,或许是避暑之处?”
说着,他便要上前敲门,顾仪一愣,问道:“牧兄,这山庄里早就没人了,你要干嘛?”
牧松客也一愣,看看自己的动作,忍不住笑道:“咳,如此奇景,我倒是以为自己在拜访什么豪宅大户呢,好吧,那咱们直接进去吧……诶?侯兄呢?”
顾仪回过头去,原本应该正在拴马的侯柏仙,此刻正对着庭院一侧汲水的水车发愣,两人走过去,顾仪问道:“侯大哥,你在看什么?”
侯柏仙说道:“你们说这里没有人,但是你看这水车,还在往里面送水,这里面恐怕还有主人在吧。”
牧松客看看水车,的确,虽说水流会自动带着水车运转,但若是经年无人,水流蛀蚀之下,非得出问题不可,他上前查看,却见建造此水车的木料相当优质,其表面更是涂有油料,他摇摇头,说道:“这个水车,只要没人破坏,恐怕十年八年也不会坏,走吧,只能说这里建造之初投入巨大,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顾仪问道:“牧兄就不怕刚才袭击咱们的那人吗?”
牧松客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多虑,那个人还好说,在我看来,以那人的武功,咱们三个每一个都能单独支撑一会儿,三人一道,那人不敢随便动手的,不过要小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侯柏仙问道。
“我看这地方像是哪个王公贵族的避暑行宫,”牧松客说道,“你们要小心一些,说不定会有一些机关陷阱。”
说着,三人走向庄园正门,牧松客毫不犹豫,推门便进,大门应声而开,十分流畅,全然没有多年未用的感觉,向院内看去,与院外不同,却是一番破败景象,正门口,道路上满是尘土,廊内落叶稻草丛生,原本是院落正中的水缸盆景,杂草已然可以拖至地上,院内原本有左右两棵树木,以石头围住,如今树木已然枯死,只是树皮之上,各种寄生藤曼铺地,庭院当中,一条水道在院内走一个方形,为院内植物滋养,如今虽说水流仍在,但水道本身已然被草木全部覆盖住了,若不是有些鸟鼠之类的动物活动,几乎难以察觉,一眼看去,整个院落之中,几乎已经没有落脚之处了。
三人被这庄园之中的景象震惊了,虽说他们知道此地早已无人,但这正厅如此模样,还是他们没想到的,牧松客摇摇头,大踏步地直向庄园正厅而去,顾仪和侯柏仙跟在他身后,三人穿过院子,惊起一片鸟雀。
来到正厅门口,牧松客停下脚步,先清理了一下脚下踩的泥土,而后退开正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牧松客看看正门上的转轴,又是停了一下,随后走了进去。
让他十分吃惊的是,正厅之内,竟是空无一物,原本应该摆放桌椅台凳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烬,顾仪和侯柏仙刚想一同进来看看,却听牧松客大声说道:“停下!你们先别进来!”
顾仪两人被他突然这一声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侯柏仙问道:“你喊什么?里面怎么了?”
牧松客几乎伏在地上,看着这里的地面,顾仪凑过去看,若不细看,确实看不出来,这正厅内的灰烬之下,竟满是干枯的印子,仔细看来,似乎像是血迹一般。
牧松客站起身来,再转身回到庭院之中,抽出佩剑,砍断地上覆盖着的藤蔓植被,侯柏仙和顾仪大致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也上来帮忙,三人合力清理开了一处地面,看到原本庭院内的石板之上,似乎也有血迹。
树杈之上,传来一声寒鸦鸣叫,顾仪说道:“看来这里便是之前客栈老板说的地方了,十几年前的命案,或许便是发生在此处了。”
牧松客却摇摇头,说道:“不是的,这里不是死人的地方。”
侯柏仙问道:“不是?那这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牧松客蹲下身来,指着石板上的血迹说道:“你们看,一来,十几年过去了,血迹绝不应该如此明显,二来,这处血迹与正厅之内颇为不同,正厅之中的血迹,滴落地上,扩散开来,就像这样,”他站直身子,伸手要过侯柏仙的酒葫芦,手堵葫芦口往下一洒,几滴酒落在地上,牧松客手指石板之上,说道,“你们可以对比,这里的血迹相比屋内,周边十分圆润,更像是倒地之后自然流出的血迹。”
顾仪沉吟一声,说道:“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倒在了这里,随后被人刺死在了地上,留下的血迹是吗?而且不是十几年前,是在最近?”
牧松客点点头,又想了一下,说道:“若是按照朱副尉的说法,如今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许人上山了,屋内或许是死了人,但这里死的,便不一定是人了。”
“不是人?”侯柏仙顿时紧张了起来,说道:“难道是鬼吗?”
“牲畜或是禽鸟罢了,哪有什么鬼。”牧松客站起身来,又返回正厅内检查,侯柏仙看看顾仪,顾仪耸耸肩,跟上牧松客的脚步。
再次返回正厅,这一回三人都十分谨慎,牧松客左右仔细观察,说道:“这里大门和房门都没有破败之感,那就是说这里有人时常会来,但这屋子里空无一物,地上尘土又很厚……啊!看那里!”他手指正厅一角,顾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阳光自门口照射进来,就在那个墙角,却是没有尘土的,牧松客继续说道,“看来这里住着的人,轻功的确不错,咱们过去。”
说着,他便朝里走去,刚刚踏出一步,却听“喀拉”一声,似是有什么机关响动,牧松客反应迅捷,赶忙往后倒去,一支弩箭自房屋左侧射出,贴着牧松客腰间射过,“铛”地钉在了右侧墙上,顾仪定睛一看,刚才没有注意,右面墙壁之上,竟有一排弩箭钉在其上的痕迹,十分整齐,以至于刚才三人都把那当作墙壁上的装饰了。
牧松客一身冷汗,说道:“看来,那人不光设了陷阱,陷阱还时常维护,满是射击之印,墙上的弩箭却只有刚才这一根,我还是大意了,只想着不要破坏这里原本的模样,却没想到他们把机关就设在正厅里。”
顾仪想了想,回到院内拿了一捧石子,说道:“我来试试看。”
牧松客和侯柏仙让开,顾仪来到门口,以投掷飞刀的手法,将石子连续掷出,打向地面,每打中一处,便有一支弩箭射出,一时间,正厅之内弓弦响声不断,顾仪掷了一条路,箭便也射了一条路,等到手中一把石子全部打完,右面的墙壁之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排弩箭,只有方才牧松客踩中的那一格,没有第二支箭,顾仪拍拍手上的灰,说道:“好了,看来这里的机关只能射一次,咱们走吧。”
牧松客点点头,侯柏仙则大声叫好,顾仪这一手飞石的本事,若是气力不够,想要激活地上的机关恐怕很难,一发石子便能有一人踩中的效果,这等内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三人走进房间内,侯柏仙去查看机关,牧松客走向没有灰尘的那个地方,顾仪跟着牧松客一道,来到那处墙壁前,墙壁十分光洁,没有任何机关的样子,对于这种墙壁,牧松客也很清楚该怎么做,当即看好位置,用力一推,墙壁之上,立时出现了一道痕迹,果然,这里不是用机关开门的,而是用蛮力开门的。
牧松客示意顾仪帮一把,两人合力一推,打开了暗门,往里一看,暗门之中,只是一间小屋,内有一张床铺,以及另一扇门。
牧松客这回便不用小心了,放了一张床,那便是睡觉的地方了,不会有人在暗门之内睡觉之处再设机关的。他走到床边,床只是一普通木床,什么铺盖都没有,只有一石枕,他左敲敲右看看,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顾仪走到那另一扇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推开看看,一开门,面前竟是庄园的另一个院子,牧松客没查到什么东西,但见顾仪开了门,也跟了出来,两人往外一看,不禁笑了出来,原来这扇门后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地点,只不过是正厅之后的另一个院子罢了。
顾仪回头看向牧松客,牧松客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哎,罢了,看来这里只是那个人睡觉的地方而已,别无一物。”
说着,却听正厅内传来一声弓弦声响,顾仪与牧松客对视一眼,生怕侯柏仙不小心再碰到另一个未激发的陷阱,赶忙过去查看,却见侯柏仙手持那柄短刀,硬是在正厅左侧墙壁之上,切出了一个洞,将其中机关上的弓弩卸了出来。
牧松客走上去,问道:“侯兄有什么发现吗?”
侯柏仙摇摇头,把弩机递给牧松客,说道:“没什么发现,你看吧,这弩十分平常,不过是普通的弩,那边的箭我也看了,跟寻常的箭也一模一样。”
牧松客却说道:“侯兄,你的确有发现,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罢了,这弩的确十分普通,但这个庄园本事已经十分不凡了,如此精巧的机关里,装的却是这么普通的弩,只怕不是杨家人早年造的,而是现在住在这里的那个人,他自行安装的吧。”
说着,他放下弩,三人一道离开了正厅,这里除了机关和血迹,的确能找到的东西不多,三人绕过正厅,来到方才暗门所通的后庭院内。
这里共有三幢房屋,从外观上来看,大概都是用来住人的,只是这个院子和门口的院子差不多,也满是破败景象,房屋一前一左一右,分别列开,前面的房屋颇为气派,左侧与右侧都要低矮一些,左右房屋一侧,各有一条廊道,通往左右两个院子,正面房屋两侧,也各有一门,也通往两个院子,看来这个院子便是整个庄园的中心了,从这里可以通往五个院落,顾仪问道:“牧兄,咱们怎么查?”
牧松客想了想,说道:“房屋里的东西,咱们等会儿再挨个进去看看,先看看这些院子吧。”
三人就按牧松客说的做,先往左侧,左侧院子靠近龙安山山壁,院落之中,也有三间房屋,其外形与中央院子相同,牧松客点评说此地大概是住着那些侧室的地方吧。
接着三人来到右侧院子,这里靠近水流,院落之中,倒是没有任何植被杂草,虽说有些尘土,但总的来说整洁多了,有一间房屋,靠近外墙处,有一个不小的棚子,更有水车水道从墙外直通进来,棚子之内,砌着大大小小许多炉子,更有铁毡游槽,地面上还有锤子钳子等物件,不必多说,这里便是铸剑之处了,顾仪忍不住好奇,往那个房屋之内看了一眼,却见房屋之内,堆积着各种废铁木料,却不见一把打好的器物。
顾仪正待要问,却见牧松客盯着熔炉,陷入了沉思之中,顾仪走了过去,问道:“牧兄,怎么了?”
牧松客手指一柄铁锤,说道:“这个铁锤,有人在不久前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