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让他三跪九叩来求我,老子兴许会考虑一下!哎哟,轻点,谋杀亲爹呢!”
药铺内,骆神医疼得直叫唤。
“爹,你别为难他们了,这都是我的主意。”阿荷劝到。
“你以为爹在计较这个?我现在不止计较这个!他打爹,他打爹你知道不!”
阿荷摇了摇头,无奈叹气。
骆神医眼珠一转,忽然哼笑,神色得意:“我告诉你们,那天元丹的解药我全都有,就是不给你们!”
门口的动静不知何时消停了。
骆神医嗬嗬冷笑:“女儿你看见没,这就走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骆神医,开门!”
他愣了下,眉毛一挑,喊到:“死小子,让我开门,没门儿!”
“不开门怎么看得到我三跪九叩求你阿!”
“……阿荷,去把门打开。”他倒要看看这人有多能屈能伸。
阿荷叹口气,刚打开门就将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冲过来,手里举着白纸,上面写着,
跪跪跪,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求你。”
深深鞠了一躬。
骆神医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睛缓缓瞪大,抄起茶杯就要扔过去。
“喂,我都照做了,你还要怎么样!”闻栖辞堪堪跳着躲过袭击,眉眼间积攒起薄薄怒意。
“滚滚滚!我特么喂狗都不会把药给你!”骆神医脾气一上来,脚痒的很,蹦起来胡乱踢向闻栖辞。
“你要实在气不过,我让你打一顿总行吧?”闻栖辞视死如归地坐在他对面,双手展开,斜靠着桌边,两腿大刺刺的瘫着,一副‘你来吧’的姿势。
“好!”骆神医干脆利落,抽起一旁的棍子,就扬手砸向闻栖辞。
艹,来真的!
那棍子敲到桌面,直接裂开,可见下手的人力度之重。
妈呀,这要是打在他身上,还不得要他半条命。还好躲开了。
那棍子似乎是骆神医的一件宝贝,他心痛欲裂地看着爆破的棍子,双眼气的发红。
“我xxx你大爷!”
他恨不得把这死小子练成药人!
忽而,骆神医止声,心底冒起不祥的预感,望向他身后,双目瞪大。
“陆疯子那徒儿呢?”他脸色骤变,厉声道,“阿荷!快去后院药库!”
“嘿嘿,拜拜喽!”闻栖辞大笑不止,总算找回几分舒坦。
迅速撤身,破门而去。
“……我xx你个陆疯子!招来的什么人!全是疯子!”
骆神医的怒吼吹散在风中,闻栖辞扶栏喘息,心里好不痛快。
“青时!苏青时!这儿呢,快上来!”他高兴地向桥下招手,引来苏青时驻足。
桥畔垂柳自在搭在湖面,微风徐徐吹起青丝墨发,湖本无痕因风皱面,飘飘扬,吹入眼眶。
苏青时在桥下看着他,深深吸了口气。
“都拿到了吗?”
“差一味对症药。”
闻栖辞笑脸顿僵,嘴角控制不住下滑,眼睛睁的老大。抱着桥墩子,生无可恋:“打死我也不去了。”
苏青时似乎是故意使坏,见他这样漠然扬起唇角,慢悠悠解释道:“这味药,我应该知道破解的办法。”
……
数味药材极速送进太医院加工炼制。
边南方又传来百姓惨死的消息,并且有人称看到一个人形模样的庞然大物。
那怪物力大无穷,能徒手把人撕成两半,好在行动迟缓,没有伤及太多人性命。
“栖辞,如今边部因为那怪物的出现人心惶惶,军心不稳,容易给临边对央兰虎视眈眈的番国入侵的机会,百姓奏愿祭师前去坐阵祈福,你替朕去稳定民心。”
沣守帝的话犹在耳边。
皇宫外庭,青石小路上,闻栖辞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子,一对英眉不咸不淡的拧着,双唇抿成一条线,扯出嘲讽的弧度,冷寂的双眸似淌着暗旋急流。
跟着闻栖辞多年,宽数很快看出他糟糕透顶的心情:“主子,明日才出发,要不咱去风雅阁逛逛?”
“逛你个头。本师去替皇帝送命……唔……”
宽数眼疾手快阻止了他的口无遮拦,低声责怪:“主子,有什么牢骚咱回去关上门,随便怎么说,现在是在皇宫里!”
“嗬!”
宽数又道:“那皇上不是排了一支御林军护你安全么?再说,主子是什么身份,不可能让你出闪失的!”
闻栖辞扯了扯嘴角,看着天真的宽数:“你还以为当今天子跟他的先辈一样把我们闻氏血脉当回事?”他奋力飞起一脚,石子呈一条优美的弧线消失在草丛里。
闻栖辞坦坦了然于胸,低声笑着,“我们不过是他的一条狗。”
边南小镇,毗邻温宿国与油竹国。
因阿娜耶公主一事,央兰与温宿解除七国盟约,关系日益紧张。
边南小镇作为央兰的第一道防线,民心所向至关重要。闻栖辞赶到边南镇时,那方居然飘起鹅毛飞雪,百姓大喜,都道三月飞雪是祥瑞。
边南镇上万百姓官兵沿街候着祭师的车马,神情虔诚,像从前无数个祈福之日。
闻栖辞撩起半寸车帘,斜着眼瞧那密集的人头,每个人都井然有序的站在官兵开出的路旁,没有一个人用看热闹的眼光四处眺望。
他看似得意的嗤笑:“嗬,这就是闻氏血脉的魅力。”
边南镇,镇边将军府。
“最近一次见到那怪物是什么时候?”
镇边将军秦昭愣了下,显然没料到闻祭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事关祈福的。
他虽远在边南,却也听说过这位祭师大人的名号。
不学无术,散漫不羁,不求上进的废材,这是大多数人给他贴的标签。
“最近一次看到是在七天前,镇外三里小树林,目击者是咱们边南镇的一位农户,他家的土地在那附近,发现异常后立刻跑了回来,才捡了一命。”
“它没有攻进城来?”
“听目击者说,那怪物像只没头苍蝇四处乱窜,见到活物才会有方向的进攻,但暂时没有要进犯边南镇的架势。”
闻栖辞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道:“可有备好大家的藏身之所?”
“已经在夜以继日的开凿新的蔽所,不日完工。”
“加强城门防守,派兵轮班守在城楼上,发生任何异常,都要通知本师。”
秦昭有些蒙圈。他绝口不提祈福之事,倒是把防守布局安排的妥妥当当,要不是曾有幸远远见过央兰祭师一面,他都要怀疑皇上派来的当真是祭师大人,而不是钦差大臣?
“那……闻大人,祈福之事应当备些什么?我等立刻下去筹备。”
“祈福?”闻栖辞漫漫道,“祈福有个屁用,现在这个关头,求天求地不如靠自己。”
秦昭顿时如雷灌顶。
他……这…这可是大央朝最大逆不道的话,居然出自央兰祭师之口!
“秦将军,本师马不停蹄赶了三天三夜到这,一路舟车劳顿,想休息一下。哦,晚饭不用叫本师。”
仿佛没有看到秦昭惊愕的表情,闻栖辞伸了一个懒腰,只手解着腰带,走向软榻,用行动下达了逐客令。
秦昭离开时还有点不知所云。
不是来祈福的,调兵遣将之事也不用把央兰祭师派来排兵布阵吧?难道皇上另有旨意?
秦昭加快步伐。看来还得找军师商讨商讨。
闻栖辞还没睡醒,感到身下一颠一颠的,缓缓睁开眼睛,他趴在马上,只见四面环山,草木皆荣,空旷至极。
揉着惺忪的睡眼,闻栖辞迷茫的看着四周。
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闷的嘶吼,破空刺耳,直把他从马背上惊得掉下来。
那是……张扬的短发,爆裂的肌肉,扭曲的五官,呲咧着牙口,飞舞起巨型的大手朝他奔来。
没错,是奔。
从那庞然巨物的模样上看,应该就是沣守帝所说的不腐尸,由人异变而来。卧土多年,肢体僵硬,奔跑的姿势有些好笑。
但闻栖辞可笑不出来。
那怪物不着丝缕,皮肤多呈土黄色,可见脖颈、面目上狰狞的紫丝青筋。
是个男人。
非常庞大。
紧紧盯着那怪物步步逼近,闻栖辞顿时手软脚软,爬不起来,保持刚才落地的姿势,心跳几乎要破口而出。
怪物瞬间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竟从怪物僵硬的表情里看出几分胜利的得意,它张开尖牙大口,扑了过来……
卯时一刻,城楼上士兵嘶声高呼。
“怪物来了!怪物往城门口来了!”
“快抵住城门!”
“去禀报将军!”
“通知镇上百姓全都起来,加强戒备,随时准备撤离!”
士兵举着火把,遥遥眺望不远处那庞大而迟钝的身影。
“我们将城门加厚了好几层,这怪物应该攻不破……”其中一士兵心存侥幸喃喃。
“此物能手撕活人,力气奇大,不可低估。”
“这怪物怎么突然往我们这来,是不是有人今日又遇到它,将它引了过来……”
闻栖辞被一阵急猛的敲门声惊醒。
“闻大人,闻大人快醒醒!怪物逼城来了!”
多亏这催命的呼叫,把闻栖辞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他捏了捏被子,余惊未消的喘气,浑身大汗淋漓。
梦中,他意识清醒的看着那怪物吃掉他的手脚,直逼向心脏。
撕裂的疼痛太逼真……
“闻大人!快起来吧!”
闻栖辞揉着酸痛的额头,回道:“知道了。”
……不愧是能通天命的祭师大人,这也太淡定了吧!
“那您快些,我们马上出发去避所!”
去避所干什么?闻栖辞正要问,门口的人已经迅速离开。
打了个哈欠,他慢条斯理坐起来。
嗅了嗅浑身的汗味,闻栖辞拧起眉头,打开房门,却不见周围有半个人影。
“有人吗?”
“有没有人呐?”
半晌后,来的是方才通知他的那位士兵。那士兵见他还未更衣,眼睛都瞪直了。
“劳烦替本师送些热水。”
士兵一愣,突然恍悟,“原来大人如此淡定,是因为已有对策。”
“什么对策?本师要沐浴!”
士兵的脸色由红转绿,又由绿转白。
“闻大人!怪物已经在进攻城门了,也许很快就会破城门而来,我们需要去避所逃生!”
闻栖辞俊容一僵,啪的关上了门。
不多时,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
“走啊!避所在哪?”
士兵:“……”
加厚的城门也快要抵不住怪物的猛烈撞击了,每发出嘭的一声脆响都像打在众人心尖上的一记猛钟。
怪物不依不挠的敲击这城门,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走,它仿佛不知疲惫,几乎没有停下过撞击。
一下又一下。
一天又一天。
城门口,士兵不停加厚木板,添置重物。
“一定要守住城门!守住我们的家乡!绝不能让怪物摧毁我们的故土!”
“百姓们,我们已经不停加厚城门,怪物一时半会进不来的,打不开城门,它迟早会走的。”
秦昭不停宽慰不知所措的众人,安抚战战兢兢的民心,却仍不起作用。
他也知道,边南镇上万百姓,举镇迁移是个难事,何况多少人祖祖辈辈都是边南人,恐怕也不愿离开。
此事已快马加鞭送往昌都,皇帝旨意未下达,不知何去何从,现在只能先安抚人心。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请祭师大人为我们设法祈福,边南镇定能过此难关!”
此话一出,号啕大哭的百姓止住了眼泪,蜷缩在墙脚的孩子放缓了颤抖的弧度,杞人忧天的谣言戛然而止……
秦昭肩负重任,神情肃穆的走向单在一旁的闻栖辞,双手作揖:“闻大人,请您作法为边南祈福!”
闻栖辞闭目养神,仿若未闻。
秦昭深吸口气,拔高音量,再道:“闻大人,请您作法为边南祈福!”
避所的百姓跟着跪了下来。
“祭师大人,请您为我们祈福阿!”
上千百姓的声音回荡在避所,他感觉背靠的墙壁都在颤抖,掀起半只眼睛,入眼是数颗虔诚的头颅,低垂着,战栗着。
不作法,他们是不会心安的。虽然,即便作了法也无济于事。
只能无奈的站起身,吩咐秦昭备好香烛香炉。
人群才安息了些。
封城门的士兵也都来了,没有人敢亵渎天意的垂青。
闻栖辞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们从避所中出来,大胆的站在日光之下,即使听着城门口的撞击声也毫无俱色,祭师亲自作法祈福给了他们无所畏惧的资本。
第一支祈福舞毕,城门的撞击声果然消失。
百姓大惊叫好,五体投地的磕响头。
闻栖辞更惊。猛然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早知道这么容易,他早该做个祈福**,拍拍屁股回朝了。
城门口,传来一声悲坳的马儿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