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师府的血腥气息经久未散,已无法入住。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出那群尸怪是奔着闻栖辞而去的,更何况昌都城那些关于祭师大人能控尸的谣言,已经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了。
太多人目睹了那一幕。
因而,百官大臣都不敢收留闻栖辞。留他在自家府中,不是埋了颗炸药吗!
沣守帝也很为难,低头沉思。
“皇上,如闻大人不嫌弃,可到臣府上居住。”
“哦?可是苏相与闻大人男女有别,恐怕有损……”沣守帝意有所指,看向一众将头埋的死低的大臣。
言下之意,苏相一介女流都敢说出收容的话,这群堂堂男儿反而畏首畏尾。
“臣也愿意!”说这话的,是袁怒。
他刻意等了这么久,就是想看看这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敢对闻栖辞伸出援手,可惜啊,除了苏青时,除了他,闻好像混的挺惨呢。
沣守帝等了等,又有几名大臣谏言愿意收留。他看向闻栖辞,问:“闻大人意下如何?”
闻栖辞神色冷肃,看了眼袁怒,躬身回道:“那就麻烦……苏相了。”
朝廷上下,多少人与他谈笑风生,又有多少人对他阿谀奉承,他也曾伸出援手帮助许多人,不曾细记都有谁谁谁,只知道,很多,很多。
嗬,真是患难见真情。
他与苏青时结怨数次,他多次刻意挑衅,故意激怒她,喜闻乐见地欣赏她看不惯他,却又干不掉他的模样。
从未想过,她会对他伸出援手。
时至今时今日,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敌人不一定是敌人,朋友不一定是朋友。
“闻!你生气了?”袁怒追上他,小心问,“怪我没有第一个说出……”
“没有。”
“没有吗?”他仔细打量闻栖辞没有神色的侧脸,摇头,“你肯定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想牵连你。你知道吧,我在哪里,那群尸怪就会到哪里。”
袁怒生气了,“你觉得我怕你的牵连?!”
闻栖辞看向他,“难道你不怕?”
“……我怕,我还有知眉没有娶,现在死了多不甘心。但是,闻我告诉你,我会收留你,哪怕是抱憾而亡!”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闻栖辞道,“所以,我更舍不得你死。你知道吗?苏青时她好像不会受到尸怪的攻击。”
袁怒将信将疑,“所以,你是因为这个选择了她?”
“嗯。”闻栖辞随口答。
其实那次在边南镇,他就看到那只尸怪没有对苏青时下手,难道当时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让尸怪停住了动作?那这次在祭师府她安然无恙又怎么解释?
一定是她本身就有抵御尸怪的能力!
当天,闻栖辞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着宽数离开了祭师府。
府门,停了几辆马车。
苏青时似乎等候良久,看见他便走了过来。
“闻大人,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闻栖辞狐疑的看着她:“……嗯带了几件衣服。”
“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吗?”
他指了指马车,“什么意思?”
苏青时理所应当道:“帮你搬东西。”
“不,不用了吧。我已经都带好了。”
“皇上说,要给你另建一座府邸。现在府上所有的东西都要搬走,暂且先放我府上。”
闻栖辞愣着,没有动。
“什么时候建?建在哪里?”
“具体时间还未下达,地点由闻大人定夺。”
他当年修丞相府用了两年。
难道他要在丞相府住两年?!
虽然这也是他曾经的念想可是……那是在苏青时没有住进去的前提下。
见他久思不答,苏青时温声道:“闻大人,我留下来命人小心收整你的东西,不如你先去我府上?丞相府有很多空房,你可以随意选择。”
闻栖辞还是没有动。
这个时候还能不能反悔?他想去袁怒的府上。
“主子,我们走吧。”宽数低声催促。
他知道他家主子心里还隔应苏相,可他觉得苏青时其实人不坏,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主子的胃口,唉。
“嗯好。”闻栖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苏相了。”
苏青时看出他的勉强,叹声一笑:“不麻烦,照天算钱就好。”
“……行。”
口口声声说着收留他,转头就提钱的这个人真的是公正清廉的苏青时吗?想不到,苏青时居然还是个财奴!
不过也好,待他哪天想走,以没钱交租为由,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反正,是租客嘛。
丞相府,闻栖辞再熟悉不过了。
轻车熟路找到几间向阳的,光线极好的房间。
“数子,你和我睡一间。”
宽数一愣,“主子,这不妥……”
“我说妥就妥!离我近点,方便照顾你。”闻栖辞一脸没得商量,“晚上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
宽数始终摇着头,“主子,别的下人也可以照顾我,你真的不用亲力亲为。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闻栖辞声音骤沉,“数子,我不许你这么想。难道换作你,你肯让别人来照顾我?”
“这不一样……”
“数子,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十七年!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兄弟了,你还跟我见外?”
宽数默了,不再说话。
他知道主子把自己当兄弟,当亲人,在闻栖辞的心里,亲人是至高的一切。就像他拒绝和沃沃小姐成亲一样,他把沃沃小姐当亲人,而亲人才是最长久的,能给他陪伴的人。
他家主子,如骄阳,阳光俊朗,似骤雨,率性洒脱。却很怕孤独,更怕被抛下。
宽数的心里,埋了一个不能说的念头。
当晚,丞相府堆满了闻栖辞的东西。井井有条,整齐划一。
“闻大人,这个盒子是放在你的书桌上的,我觉得可能很重要,便没有装起来。”
苏青时手上的盒子,小巧精致,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这盒子是母亲留下的。他一直没能打开,便一直搁置着,久而久之都忘了。
府上的书房也一直没有再进去过,苏青时不拿来给他,他恐怕再也不会记得这盒子的存在。
“有劳苏相了。”
“不必客气。”苏青时道,“酉时已到,准备一下,到前厅用晚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