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夕阳西下,天际仅剩微末霞光。
闻栖辞坐在窗沿上,眺望远方,心事重重。
宽数推着轮椅靠近,“主子,天凉了,进屋添件衣服吧。”
“数子,我如今遭际这般凄惨,为何沃沃还不来看望我。”
原来是在愁闷此事。宽数低下头,暗自思酌。
“大婚之日不来便罢了,怎么我如今落魄她还不赶紧抓着机会嘲笑我一番。”闻栖辞唉声低语,“难道她还在生气吗?”
“主子。”宽数欲言又止。
“你说。”
“其实沃沃小姐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真怕主子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闻栖辞撇过头,盯着他,“她怎么了,你快说。”
“沃沃小姐她出嫁了。”
“哦。”闻栖辞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沃沃也受了尸怪牵连,等等……
“她嫁人了???”闻栖辞跳下窗台,急问,“她嫁给了谁?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不知?”
“是你去边南镇那段时间的事,嫁的是戎国三皇子,皇帝亲赐的婚,沃沃小姐……也同意了。”
闻栖辞低声道:“为何不通知我?”
“戎国三皇子是个性急的,当日便要与沃沃小姐完婚,第三日便回了戎国。央兰与戎国至此也缔结盟约,此后百年互不侵犯。”
戎国百姓尚武,兵力强盛,武艺高超,能以一当十。向来是七国中的佼佼者。
恰得戎国三皇子对郑沃沃钟情,当下许诺若与央兰联姻便绝不进犯。无论怎样权衡利弊,牺牲依岚郡主一人,与戎国联姻结盟,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利国利民。
闻栖辞当场木了,久难回神。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娶了沃沃!如今天各一方,何时才能再见?
他此刻的心情,不比郑拒这个亲哥好受。
气愤之下,闻栖辞取下佩剑,怒至庭院。
院中有三五棵桃树,此时正冒绿芽,郁郁生机。周边栽种奇花,朵朵娇艳,争吐芳华。
他执剑一通乱舞,卸了娇花,截了绿芽,风驰电挚间,残花嫩芽遍地皆是。
心里才冷静了些,靠着树桩坐了下来。
想当年,他与沃沃奔走山间,涉猎捕鱼,采花戏水,她顽皮任性,对他非打即骂。
可是闻栖辞愿意受着。
他已无父无母,形单影只,能有一人陪在身边便很知足。
他害怕失去。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或许当时的决定是错误的。他真应该娶了沃沃!只有那样能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闻栖辞还曾笑她粗鲁莽撞,没人看得上。转眼间小丫头都嫁人了。而他,连她的婚礼都没有参加,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瞧见。
沃沃,你可真狠呀。
闻栖辞重重长叹一气。
“闻大人,更深露重,回房去吧。”
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闻栖辞闻声看去,那人站在桃花树下,披着月色银光,沉默地看着他。
他应了声,站起来。
“闻大人,你的剑。”
苏青时拾起他的佩剑,双手递给他。
闻栖辞突然注意到这狼藉的院地。
“……本师多有冒犯,还望苏相见谅。今伤花树,一并换作银两赔偿给你。”
苏青时淡漠点头。
临别时,闻栖辞突然转身唤住她:“苏相,那个,多谢!”
苏青时闻声止步,看了他一会。她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作一声长叹加轻唤。
“闻。”
“诶?”
“闻。”
“怎么了?”
她默了会,目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那汪一眼望穿的潭水,明媚、冷邃。
“闻…”
闻栖辞皱眉,不明所以看着她。
“……不谢。”婉转千回,落出口的只有两个字。
率性撤身,疾步而去。
闻栖辞回味着她那句出口艰难的“不谢”,心道苏青时不善谢人,难不成连道句不谢都很为难?
他摇头笑笑,听见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当即跑进屋内。
轮椅半翻,宽数俯身扣地,艰难地挣扎起身,可他双腿尽折,怎么动都无济于事。
闻栖辞连忙将他扶起。
“你要做什么?不是告诉你有事叫我一声吗?”
宽数因方才费力红了脸,低声喘息,良久,他抬起头,恳切哀求道:“主子,您给我安排一位近侍吧。”
他服侍闻栖辞多年,如今全都反了过来,哪里承受的住啊。
闻栖辞低头闷思,没有回话。
嘭!
窗门大开,跳进一蒙面刺客,手里拿着一把七寸佩刀,携风冲了过来。
“主子,快走!”
他一看便知此人武功不低,闻栖辞绝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唯有走是上策!
那刺客扫了眼宽数,喝到:“你敢走,我便把这轮椅上的残废杀喽。”
闻栖辞眯起双眼,“你是何人?”
“放心,不要你命,乖乖跟我离开!”
闻栖辞大笑不止,“弱鸡小儿,胆敢与本师叫嚣!”
“……好不识抬举!上头说了,若带不回你,杀了也行!”刺客举刀便来,气势汹汹。
宽数腰背蓄力一发,猛扑上刺客,死死制住刺客身躯,一边喊到:“主子,弄他!”
刺客挣了数下,手肘使劲攻击宽数腰背,听他闷哼数声,居然还力气犹存,丝毫挣脱不了,“艹你个死残废,不自量力,老子今天就送你极乐!”
闻栖辞骤然飞起一脚,直逼刺客头颅,有形无力,虽然击中目标,却只是让刺客堪堪跌了几步。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刺客很快察觉到他这一脚明硬实虚,乃内力虚缺之象。当下大喜,不顾拽在腰间的宽数,提刀直上。
闻栖辞冷冷一笑,再起右脚,讯风疾驰间,袭向刺客脑门。
咔擦一下,骨头脆裂声。
他这一脚就跟踢球一样,弧度完美,落地狼狈。
“诶……”
巨大冲力后,闻栖辞左倒右倒,往后踉跄数步,最后跌在了破门而入的苏青时怀里。
宽数随刺客跌倒在地,恰好看见闻栖辞“投怀送抱”这一幕,瞬间忘了跌倒的疼痛,一脸木讷地盯着二人。
他默数三声。
三、二、一……
咦,苏相怎么还不赶紧把主子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