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闻栖辞辗转难眠。
她一句话,把他说的所有话粉碎得彻彻底底。什么悲痛,什么曾经的伤,全抵不过这一句来的令人震惊。
他没有从苏青时的眼中找出一丝戏弄和同情,甚至被她那句心悦撩拨得心头颤动。
她说他的身上有很多她不能忍受的东西,又怎么会喜欢他?
但那个吻却是真实存在的。
苏青时会因为同情和可怜一个人而去吻他吗?
所以说,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
苏青时这样一个位高权重、高世之智的人,会喜欢他这样不学无术,骄横跋扈的废材?
想都不敢想啊!
闻栖辞几次叹气,忧思重重。
“数子,是你在天之灵唤起了苏青时的良知,让她甘心为我吗?”
在世人眼中,苏青时是个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人,她好像不会也不屑说谎似的……虽然闻栖辞曾听过她几次一本正经的捏造假话,但此刻,想起她的所谓承诺,心底依然多了一分安心。
和满安郡主的婚礼并未举行,却依皇帝的旨意暂时住进禄亲王府。
反正天下皆知祭师夫人是满安郡主,婚礼不再重办也罢。
婚礼再祭血,又不知会引来什么怪物。
闻栖辞心知肚明,皇帝不过是想让他尽早有后,再以他之血养祭尸怪,供奉央兰。
且不说此,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再沦为权利的玩物?
一日,闻栖辞对着闻夫人留下的木盒发呆。
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敢贸然开凿。盯着那袖珍小锁,他又看了看四周。
他今日是回丞相府收拾东西的,到府上却见苏青时出门,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这让闻栖辞严重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了。恍然间,又觉得那话只是自己做的梦。
摩梭着锈迹斑斑的小锁,他正出神,忽然指尖钝痛,闻栖辞连忙收手,出血了!
迅速止住血,包好伤口。
忽闻咔哒一声,小锁掉了。
闻栖辞心头一跳。想不到母亲留下的东西居然是需要闻氏血脉打开。
难道里面是先祖传下的秘密?
他捧起盒子,小心打开。
盒内并无其他,只有一张纸条。
他指尖一抖,取出那卷纸。
上面写着:
央兰祭师于第十三代,终。
……
早朝后,苏青时疾步离去。
闻栖辞拖着疲乏的脚步离开朝殿。
河道桥头,他仰望天空碧云,既笑又叹。
“数子,你说我是不是生不逢时,活该啊。”
远处,一双清冷的眸光明正大的看着他,可是,他从来没有回头。
近几日,闻栖辞频频失眠。中途心绞痛,起身吃药,坐在床边盼着月光。
是时候把解药偷出来了。
他最近观察得很紧,发现皇帝的心腹太监薛奕德时常进出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子,有时拿着一只瓶子或是一只碗。仿佛装的是药。
那房子里即便没有解药,也有他们给他喝的毒药,他取了药材,便能知道解方。
想到这,不由得失笑。
祭师血脉能救百病,甚至令人起死回生,却解不了自己的毒。救自己一命还得冒着心尖剜血丧命的风险。
为了不招人怀疑,房外并无把手,四周甚至没有巡逻的禁卫。若不是闻栖辞有意跟着,恐怕也想不到这房内有什么蹊跷。
“闻大人,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闻栖辞转过身,差点和苏青时撞个满怀。
哼哈?她居然不躲他了?
“很好。”
“哦。”她面无表情取出玉佩,递给他,“如今闻大人已住进禄亲王府,与满安郡主……结了秦晋之好,这玉佩,自当奉还。”
闻栖辞皱了皱眉,他没有听出苏青时话里的试探,总觉得她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她的手执拗的停在半空,诱他去取。
“这是贺礼?”闻栖辞接过来。
她却不松手,拽的很紧。
“嗬,闻大人与满安郡主连礼都未成,谈何贺礼?”
闻栖辞又拽了两下,无言道:“苏相既然不愿归还,便留着吧。待我……”
“也罢。”她猛地拽了一下,收回玉佩,“既然闻大人这么说了,本相也的确不愿意白白送还,还是算了吧。”
“……”
“闻大人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闻栖辞抱臂以遐,眉头似展似皱,“苏相,你不过就是想知道我与满安郡主有没有夫妻之实吧。”
苏青时摇头:“不。”
如今还称对方的封号,怎么可能有了夫妻之实!不不不,她不想知道。
嗯?他第一次有如此预感强烈的猜测居然错了?闻栖辞摸了摸鼻尖。
“我听说,你们苏家人非处子之身不得嫁娶,苏相,也许是我多想了,但有句话我必须得告诉你。”闻栖辞道,“我已非童子之身。”
“你怎么知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苏家家训?”
“你娘告诉我的呀。”虽然他也不知道苏母告诉他这些做什么,也许就是,“闲聊时随便聊的几句。”
苏青时眯了眯眼,“她还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什么让我保护好自己,还有不要怕你……”
眼看苏青时的脸色越来越沉,他不知道是那句话没对劲,只好闭了嘴。
“闻。你怕我吗?”
“不怕。”
“真的?”
“假的。”他反问,“苏青时,你真的喜欢我?”
两人站在皇宫的湖畔桥边,随着几缕微风拂过,因风皱面的湖水映入眼帘,闻栖辞在沉默中嗤声笑道:“你喜欢的,是姜宁吧。”
苏青时眉头紧锁,苦笑道:“我以为那时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认真的一句话,没想到你还是会质疑。”
闻栖辞摇头:“不,是你没认清自己。”
你看看自己,再看看我,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何来的交集?
觉得过度的沉默有些尴尬,闻栖辞笑了笑,道:“或者说,你要因为我违背苏家家训?你娘说你可是墨守成规的老古板呐。”
“我不会违背苏家家训。所以,非你不可。”
闻栖辞一愣,似乎从这句话中悟到了什么,但那一缕念想转瞬即逝,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