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做什么,闻栖辞猜到了一些。
只是此刻,他心如死水,不想着逃生,也不想知道将会去哪,现在何处。
大概能确定的是,他会离开央兰的国境。便宜别国,还是算了吧。
他做好了和这群人同归于尽的打算。
指尖在绳索上狠狠摩擦,解不开,却割破了手指。
他又用力,让伤口变大。
诱饵已放,只等怪来。
有人掀开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嘿,醒了。”
“还挺冷静。”
车外的几个大老爷们呵呵交谈,没一会,马车停下了,过一会儿,有人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那人与闻栖辞年纪相仿,搅拌着手里的瓷勺,戏谑道:“闻大人,可不要跟我们绝食抗议呀,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吃。”
闻栖辞坐了起来,完全没有绝食的姿态,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递过来。
那小伙也不奇怪,老老实实舀了一勺送进他嘴里。
早也听过,这央兰祭师是个能屈能伸的,脸皮比城墙厚,是个识时务的。
闻栖辞只是不愿做个饿死鬼罢了。
“兄弟们,你们听到什么怪声了吗?”
“一阵一阵的晃动?”
“啥东西啊?”
众人搁了饭碗,东张西望,忽然在一处山头看见数十只形态各异的怪物,正狂奔向他们。
“奶奶的,那是什么玩意?”
“……不好,是尸怪!”
“上车,赶紧走!”
“那把央兰祭师扔下?”
“……扔吧!”
“周路!赶紧下车,跑!”
马车上,端着粥碗的男子一怔,立刻掀帘而去!
这十数只尸怪想必出土已久,身体不再像从前一样僵硬,在众人还未上马之前,竟已赶上马车。
“怎么办?大哥。”
尸怪将他们团团包围,不紧不慢的靠近。
为首的男人也捏紧了手心,“把央兰祭师带出来。听说,他能操控这群尸怪。”
“什么?难道我们的雇主……”
“带人!”
不出意外,闻栖辞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帘子被轻轻撩开,是刚刚的那个男子。
“闻大人,是你把这群尸怪引来的?”周路阴沉沉地看着他,“还得劳烦闻大人救我等一命。”
因为闻栖辞的原因,尸怪并未立刻大开杀戒,只是一步步靠近,蓄势待发。
“先给我松绑。”
“你先让那群尸怪离开!”
闻栖辞毫不妥协,“先松绑。”
周路磨了磨牙,只听外头传出一声惨叫,只好先松了他的绑,反手制住他,“闻大人老实点,玉石俱焚可不是好结果!”
马车外血腥四溅,已有一人当场暴毙,被尸怪徒手撕碎。众人惶恐不安,全都看向他。
闻栖辞神色冷淡,扫了众人一眼,问道:“哪里人?”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那人道:“恕难奉告,闻大人别让我等为难,”
闻栖辞眼波微转,似有所悟:“温宿人。”
那伙人一言不发,微妙的表情却暴露了心虚。
忽然,那群尸怪双目发红,原本死寂的身躯骤然翻起发狂!
人群四散,惨叫连连。
“闻大人,救救我们!”
“我们是温宿人,我们是!”
……
失控的怪物在那霎时间失了理智,连闻栖辞也喝不动他们,这让他不由一惊。
十几名黑衣人片刻间血溅当场,无一幸存,它们结果了猎物,埋头啃食。
闻栖辞在血泊中安然无恙,心跳如鼓鸣,眼前红漫一片,头眼发昏。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它们?
急驰而去,原地啃食的尸怪并未回神。
那群人带他走的是一条狭隘的山道,行了百里,荒无人迹。
马儿累死半路,闻栖辞只好步行。
这是什么地方,还在央兰境内吗?
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时分寻到一座小村落。
咚咚。
没有动静。
咚咚咚。
“有人吗?”
木板门掀开一条细缝,一双又凸又大的眼睛穿过门缝盯着他,犹如黑夜中诡异的猫眼,闻栖辞着实被吓了一跳。
闻栖辞笑问道:“请问,你们这儿有客栈吗?”
“没有。”那人警惕的回道。
“呃。不知兄台家中是否方便留宿?”
他递进一锭银子,那人看了一眼,蹭的接了过去。
半晌后,才道:“进来吧。”
房主是个矮小的男人,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那人右脸上一块赫红色的伤疤,几乎占据了整半张脸。
闻栖辞心里咯噔一下。
屋内狭隘,东西杂多。闻栖辞置身其中,就像一个庞然大物。
死一般的寂静让气氛有些人。
“兄台,怎么称呼?”
男人头也不回,“别兄台兄台的叫,我五十岁了。姓陈。”
“哦,陈叔……”
“小伙子,怎么会到我们这种小偏村来?”
“路过,路过。”
陈叔斜着眼打量他,“此处是去往温宿的必经之路。我看你衣着华贵,气宇轩昂,莫非是温宿的皇室?”
“不不不,我是央兰人。”
陈叔嗤笑一声,右脸的伤印皱成一团,人得很。
“我家就我一个人,老婆孩子都死了,正好有多的房间。”
闻栖辞作揖:“多谢陈叔。”
“小伙子,你别是被人追杀跑路来的吧?”
“不是。”
陈叔道:“你别看我们村小,消息却灵通,你要是骗我,我饶不了你。”
“……我不是。”
陈叔默而不语,只是多打量他几眼,才关上门离开。
闻栖辞战战兢兢躺在床上,盯着禁闭的木板门,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但是别无他法,他如今无家可归,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杀掉沣守帝。
沣守帝执掌天下,虽为私欲害了父亲,他不是一个好人,却是为国为民的好君王。
父亲说,央兰,与沣守帝是两码事。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亲手杀掉沣守帝,为父亲报仇雪恨!
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是无辜的……如今太子未立,沣守帝一死,他的儿子们争权夺利,苦的还是央兰的百姓。
……
天麻麻亮了,太阳还未露出一条细缝,村落的一角突然一声惨叫。
“尸怪又来了!”
“快跑啊!”
很快,狭窄的小道上挤满了衣衫不整的村民。
嘭。
“小伙子,快起来,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