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舜玄眼睁睁看着门关上,自叹师徒之情,到这里就算是尽了。
往后不管谁还活着,都不可能再是师徒。
罗舜玄咽下别离之不舍,站在门口,欲下跪叩首,却只怕连起身的时间也要耽误他逃出生路,便匆匆地感谢道:“谢师父多年教诲之恩!”
言罢,转身,逃向远方。
走向鬼双城另一个暗中的出口时,他瞥见空中强者们向人尽皆知的出入口汇集,心中感慨了一瞬,便低下头逃亡。
身边只有四个强者,加一个被他从外面叫回来的蝎王跟随。
另一边的出入口上,罗舜婵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以后,罗舜玄便成了畏罪潜逃的弱者;而她,虽有罪,当年杀害父母时却只是帮凶,如今悔过,不愿见鬼双城为观海山毁灭,便带领强者誓死抵抗。
鬼双城众人听得士气大振。
观海山欲严惩两个弑父弑母的凶手只是借口,教主受到凌影阙出身的圣女蛊惑,要灭了一向压制众分派的鬼双城才是真相!
佘夜潭,只不过是借着无垠与教子的亲事,欲于此战之中立威,在前面充当凌影阙的马前卒罢了!
“先教主贤德治世,八百年强盛为我教之荣!
“而现教主万寒径受海月蛊惑,我鬼双城人带头劝杀圣女无果,反招致灭门之祸!
“万寒径才德有失,枉为教主!”
罗舜婵坐在她的法宝上,扫视众人,面露沉痛,沉痛于当世教主之失职,更悲悯于本分派乃至天涯教的日渐没落。
沉痛之下,疾呼之中,泪水横流。
这般情景,任谁看了不说一句万寒径荒淫无道教子借权偏私!
鬼双城众人愤慨不已,本是担忧于自身和分派安危的人,顿时拥有了反抗观海山的信念。
此等腐朽的统治,势必推倒,纵死何妨!
“我等愿誓死反抗观海山!反抗佘夜潭!”
“愿听从罗姑娘命令!”
“杀林涟漪!杀无垠!”
“一路杀到凌影阙!”
“护卫先教主一手创下的邪道江湖!”
愤慨激昂的声音响彻地与地之间的空气,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犹如雷霆。
不论强者弱者,皆支着拳,顶破虚空。
罗舜婵以模糊的双眼扫视众人,感动不已,胸腔内久未燃烧的热血竟被这响亮的呼喊声震得燃起了火焰,刹那之间,便以为她真的能够凭借这一城之人,攻上逃难在南方的观海山势力了。
这可是,她一手控制,亲手栽培到现在的鬼双城一城之强者啊!
罗舜婵,罗舜婵,你甘愿坐以待毙吗?
你舍得,只让你一手栽培出来的强者们,跟着你这样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一起战死吗?
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坐以待毙吗?
罗舜婵?
罗舜婵!
罗舜婵凛然一惊,脸色剧烈变化。
众人还在高呼,她的耳畔回荡着无数句竭尽全力竭尽诚意的高呼。
这些生命尚肯在道路到头之时殊死一战,我怎么能放弃求生?
不,还没有到最后一刻。
她如今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只受制于身上的剧毒。
只要能够解开剧毒,便可以凭借一城的力量,逃走是一定可以的。
哈哈!甚至可以带走一部分强者,来日东山再起的会是我。
“你喝下的是剑丹城大师制作的剧毒,接下来我给你两天的压制之药,你每晚子时都要服用解药,至到达鬼双城后,解药用完,到了子时,你便会死亡。”
她逃离以前,林涟漪曾这般告诉她。
“你不怕我在两天以内找到解药自行解了毒?”罗舜婵问道。
“不会。”林涟漪胜券在握的微笑令其难以忘却,不过十几年时间,她竟然成长得这般强大,“你找不到解药。剑丹城中也不会有人愿意为你解开的。”
罗舜婵明白了。
制作剧毒的人,是剑丹城中有名的大师。能够解毒的人,都是认得出剧毒的主人的,为了不得罪与邪道交好的城主,自然不会为她解毒。
正因如此,她心生绝望,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剧毒的制作者掐断。她只得按照林涟漪的吩咐,到了鬼双城之中,骗罗舜玄出去……
罗舜婵站在鬼双城的高呼之中,神思迅速地闪过。
她被困在鬼双城中,便只有在鬼双城中寻找解毒之法了。
可鬼双城中,何曾有过解毒之师!
她绝望得脸色惨白,心肺之中,隐隐有痛苦浮现,似是剧毒之痛为她的心情牵动。
她忍着心肺的痛苦,剧烈变换思路,倏然眼前一亮,周遭高呼之声仿佛更加喧闹了。
她深深呼吸,控制着神情,扫视众人,脚下却因唯一的一丝希望就在眼前而紧张得颤抖不已。她竭力控制,也不能停下从双腿蔓延到全身的颤抖。
她暗藏激动地抬手,示意众人静下来。
声音缓缓安静。
罗舜婵高声道:“观海山的势力,和观海山女婿的势力就在外面,我们出去,与他对峙,切记不要冲动动手!”
“为什么还不直接杀上去!”一人不满地道。
“掌事大人何在!”罗舜婵高声问众人道。
“似乎还在房间之中!”一人回答道。
“好!”罗舜婵看向方才提问的人,答道,“掌事临危不惧,不似我兄长临阵脱逃!其精通战事,当由掌事与我一同做主!诸位以为如何!”
“是!”
“听从掌事与罗姑娘命令!”
罗舜婵转身,道:“两百强者守在门口!其余人于城中听候命令!”
“是!”这一次,成了齐声而气势非凡的一声高呼。
罗舜婵望着两百强者走出玄铁的大门,奔赴死亡的陷阱,她心中越发紧张地抓紧唯一的希望,暗自庆幸不已。
尽生没有走!
他果然没有走!
待两百强者走出大门,大门关闭,她速速交代一句,便赶去寻找尽生。
踏上甬道,她紧张得须得注意着维持呼吸,否则便要忘记呼吸。
甬道中回荡着轻而急的脚步声,罗舜婵已到了矮小的门口,呼吸中嗅到门缝上传出的血腥味。
若是平常嗅到这种味道,便要厌恶地皱皱眉,然此刻她已顾不了这么多了,管它是谁的血谁的肉,先向尽生求了解药再说。
她站在门口,仓促地想了好听的理由,便抬手敲门,预备见了尽生的面,一边说一边细化理由:“咚……”
不等罗舜婵敲门三下,尽生便先开了门。
罗舜婵面露微惊,立即称呼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