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舜婵满面不甘,眸中仇恨自是早已有的底色。
莽萋以胜利者的身份,细细端详她失败以后的面色,不禁一笑,嘲笑道:“罗舜婵,你看看你,借助我的身体活到了现在,也没有完成当年的理想。”
罗舜婵狠狠盯着她,声音低沉却透露着一股后劲:“你以为,你重回鬼双城便是成功了吗?你爹你娘都死了,鬼双城再也不会恢复从前的强盛。”
莽萋脸色变微微变化,却仍旧显露着胜利者的得意:“那又如何?为了生存,我会带领鬼双城屈居于佘夜潭之下,韬光养晦,来日不无翻身的机会。罗姑娘,多谢你帮我解开身上的封印啊。”
罗舜婵惨笑,语露不甘:“我告诉你,你身上的魔神血,若没有相应的修炼之法,永远不可能为你所用。再者,一旦被林涟漪发现,你觉得你除了死,魔神血被林涟漪吸收以外,还有什么结果!”
莽萋微笑,大仇得报以后,面容也渐渐恢复往日的笑容:“关你何事!”她抓着罗舜婵的脖颈,感受着她脖颈间的呼吸,将她脑袋转到另一边,目光瞥向罗舜婵另一边倒地的狼王,笑话道,“你看看这位狼王,为你忠心了一辈子。”
她点起了淡金色的光芒。
罗舜婵不敢看他,微低着目光,扫视他身上伤势。他浑身浴血,从伤口处渗出的血液并非红色,竟有几滴于黑暗之中呈现流萤一般的光芒,剩下的大多是身中剧毒以后应该有的颜色。
狼王歪斜地倒地着,满头汗水与血水交融,面容泛着黑紫的颜色,两眼空空,接近涣散,只凭着最后的精力凝望着罗舜婵。
他微微张最嘴,似有诉说。
罗舜婵低着目光,自然也没有看见。
莽萋怎会错过一场好戏,抓着罗舜婵脖颈地手微微一按,罗舜婵的目光落在了狼王身上。
莽萋带着嘲讽之意,轻声道:“趁你最大的忠臣没有死,罗姑娘,你好好问问他,为什么,帮你到不惜牺牲自己的地步?强者的生命、荒原狼的高傲,为什么可以在你面前放下?”
罗舜婵两眼含泪,蹙眉如皱乱的水面。
她直视着他。
罗舜婵颤抖着声音,哑着声,毫无胆气,犹如懦夫一般地问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狼王回答了什么?
她忘了,她也从来不相信他从前的那些回答。
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地忠诚于另一个人的。
荒原狼这般的,尤其是自己就是狼王的,更加不会了。
为什么?
她逃亡之际,狼王从远处鬼双城的方向赶来,她才终于产生了隐隐的感觉。
后知后觉如此……
若非将死之际,她恐怕连后知后觉的机会都没有吧?
狼王张着嘴巴,抽动着嘴角,做着口型,却再难开口。他满面慈祥,仇恨与其他种种情愫皆褪去,剩下不肯散去的不舍与沉默的爱意,凝结在眉宇之间。
“傻孩子,出去闯荡了半辈子,终于知道苦了吧?下辈子,一定要在你下辈子的爹娘身边好好尽孝。”
狼王做罢口型,罗舜婵泣不成声,她忘记了背后莽萋的威胁,向狼王下跪,痛哭之中,吐字模糊地悲号道:“爹!爹!”
他叮嘱着下辈子的生活,却把自己忘在了这辈子。
罗舜婵崩溃不能言,除了“爹”一声呼唤以外,再没有别的言语可以表达,也没有别的话能够取代这一声“爹”的分量。
狼王慈爱地望着罗舜婵的面貌,这个真正莽萋的魂魄,他的女儿的魂魄,沉浸在幸福的幻梦之中,睁着眼睛,狼面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就这般离开人世。
他的魂魄,或许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久久陪伴着女儿的哭泣。
“爹!爹!爹……”罗舜婵弯下腰,伏在狼王的身体上,温暖茂盛的狼毛,便是在寒冷的冬日之中,也能保持久久的温暖。
背后伸出一只手,一把将罗舜婵脖颈再次抓住。
“罗舜婵!你告诉我!我爹娘是怎么死的!”大力从脖颈之间传来。
罗舜婵脖颈和身体尽被转过来,泪眼模糊中,她看着莽萋愤怒的面色,喘息以后,提着清醒时最后一口气,冷冷道:“他们死了,死得生不如死,死得像是行尸走肉。”
莽萋重重摇晃她的脖颈,晃得她头脑沉重而痛苦:“我问你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罗舜婵得意地嘲笑,这是她最成功的胜利。
利用罗舜婵的身体,代替罗舜婵,杀害了罗舜婵的父母。
莽萋震怒,她掐紧了罗舜婵的脖颈,面色铁青至于发黑,她眸中喷着怒火,“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的狼王父亲肉身捣成肉泥,让你吃下去。”
罗舜婵也是震怒,然随即却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他既已死了,魂魄早已脱离肉身,如何处置随你!莽萋,如今我才是罗舜婵啊!”
莽萋低声,从咬牙切齿之中,漏出两个透露着极端愤恨的字:“贱人!”她手中用力,令其渐渐失去了言语能力。
罗舜婵此刻早已看透了生命之终结,她忽然抬手,按在莽萋手上,灵力通过她的手传递到莽萋经脉之中,转化为语言,令其意识感知: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自去找尽生,看看他是如何折磨你爹娘的肉身,如何禁锢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莽萋陷入极端的怒火之中,满心的火焰化为恨不能化为幽冥之间炼狱之火,将眼前这个毁灭其家人及一生的女子。
她控制着手中的力量,缓缓松开,给予她苟延残喘的力气,身体之中,一点血红的光芒,裹藏着无限剧毒,向罗舜婵脖颈之间落下。
罗舜婵似有所觉,惊怒。
莽萋如视仇家尸体一般盯着她,控制着一滴血光,于罗舜婵身上感知着她藏好的剧毒,立即于袖中找到,用血光瞬时吸收,随后游走其周身,一路挥洒种种剧毒。
最后,血光通过脖颈回到莽萋身上,在将要退出脖颈皮肉之时,落下渺小的一点黑色。
她缓缓松手。
罗舜婵瞪着她,感受着脖颈之上的一点黑色剧毒一点点引起一身剧毒的崩塌。
犹如飓风的席卷,从一只微不足道的蝴蝶开始,毁灭了整片山河。
罗舜婵浑身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