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朱低头瞧着跪地的人,瞧着他握着匕首被刀锋划破的手,也瞧着对方那双被莫名情绪浸满的眼睛。
魏云看似笑着,可是那眼睛却让人瞧着酸涩的厉害。
“很疼吧。”
魏朱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摸上了魏云的脸,“眼睁睁瞧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覆灭,这个过程是不是很难受。”
魏朱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魏将行的尸体,当着魏云的面,一下又一下宣泄着她的疯狂!
身上的素衣染上血红,飞溅的血珠沾染了她鬓边戴着的白色绒花。
在这血肉模糊里,她硬生生切下了魏将行的脑袋,举着那头颅高声道,“大魏覆灭!我岭南儿郎赢了!”
头颅上滴下的血珠透着阴沉的红,为这场史上最为暴虐的一场战争,画上最为血腥的一笔。
自此大魏覆灭,那亲手弑杀祖父,逼死伯父,逼疯姑母,踏着亲人尸骨,于万千军队中举头而立的,是他们新的君王!
自此改朝换代……
夏蝉声声,焦急等在门外的礼部侍郎,一边擦着头上的热汗,一边着急的走来走去。
瞧见,有人从那紧闭的宫门出来,礼部侍郎连忙迎上去,“如意姑姑。”
礼部侍郎觍着脸凑过去,白胖圆脸上的笑意,让人并不反感。
只是这声姑姑……
如意虽然穿着宫装但模样还与从前一般无二。
“可当不起侍郎这声称呼。”如意道,“按年龄来说,我比侍郎可还要小上几岁。”
礼部侍郎脸上的汗淌的更多了,“谁不知道,女帝身边就您最得脸,这声姑姑自然当的。”
礼部侍郎说着往如意身后看了看,“女帝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这都来了四五回了,可是女帝一直都不见我,眼看这登基大典在即,我这还没有个章程,这……”
礼部侍郎说着将装着银票的香囊递上,“如意姑姑可是求你了,快让女帝见一见我吧,我再拿不出个合适的章程,这文武百官怕是都要将我撕碎了。”
如意瞧着着急的礼部侍郎叹了口气,“侍郎回去吧,主子这几日心情不好,大抵是谁也不见的,你也不要着急,只按照以往皇上登基的过程来安排,主子不计较这个的。”
礼部侍郎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新帝登基,一来要告慰先祖,请求祖宗庇护,二来要宣告皇后人选。”
礼部侍郎愁的脑袋都大了,只这第一天就快愁瞎眼,魏朱的祖宗是谁,还不就是她亲手斩杀的那一批。
若真祖宗有灵,别说庇佑,只是会直接掐死魏朱了事。
再一个更不用说皇后了,魏朱是嫁了人内错,可是众人对那人的印象,大概也只剩下那一口漆黑的棺材了。
据说这观台还被魏朱安放在为魏将行准备的皇陵里,殉葬等级甚至堪比皇帝规格,不!比那个还奢靡壮观。
按理说,身为皇帝如此铺张浪费早就受到御史弹劾,可是这事愣是没人敢吭上一声。
人魏朱此举压根就没动用国库一分一毫,上上下下用的全都是她的银两。
女帝有钱,这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可是女帝不仅有钱,她还有权。
那骇人听闻的岭南军队实在给他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印象,那简直就有毁天灭地之威。
所以女帝登基一事,本应该受到一些老古董死谏,就像前朝太皇太后当政一样议论纷纷,但是文武大臣却难得罕见的安静。
提建议,你拿什么提建议?
是你的项上人头,还是你的血肉之躯,那魏将行身首异处的尸体还被挂在城门上示众,你是觉得自己比他命更硬?
“侍郎还是回吧?”
如意最后还是把香囊推了回去,然后下了逐客令,“我知道侍郎为难,但是也还请侍郎不要难为我。”
如意说着微微福了一礼,本来是要退下的,却又瞧着礼部侍郎孤苦伶仃的可怜模样叹了气,“侍郎若是真没办法,就去户部吧,新上任的陈大人或许能给侍郎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提到这陈大人,礼部侍郎顿时一拍脑门,对了,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了。
那陈大人可是一直都跟着女帝的,对她脾胃摸得最轻,找他定然没错!
“多谢姑姑!多谢姑姑!”
眼看礼部侍郎高兴的离开,如意一时失笑,她刚转身,就瞧见福禄站在廊下,抱着拂尘看她,见她发现远远的走了过来。
“阿姐,今天瞧着心情不错。”
“你怎么过来了?”
如意跟福禄打着招呼,两人也算老相识,又曾以姐弟相称,感情自然亲厚。
“今日哥刚入了一批宫人,刚刚安顿好,正好路过这宫殿,就顺道过来看看阿姐。”
“阿姐这是要忙着做什么去?”
“最近天热,主子胃口不好,我想去做几道主子喜欢的菜,让她多用一些,但是有几道菜还拿不定火候,所以打算前去拜见白御医的夫人。”
对于这位御医夫人,福禄也是早闻大名,女帝身边一共有两个婢女,一个是眼前这个,另一个则嫁给了白御医。
白御医虽然有御医之名,但是他不常在宫里,而是在皇城里开了医馆,平时都是带着夫人住在外面。
“这么热的天气,阿姐若是出宫恐怕太热了,不去我差宫人前去把这白夫人接进宫来?”
如意闻言摇了摇头,“她刚有了身孕,最是受不得舟车劳顿,且怀孕的人最是心思敏感,她与主子感情深厚,两人若是见面,她怕是要哭的。”
这也就是白釉为什么带她在外面住的原因。
唯恐双喜情绪太过激动,动了胎气。
“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如意问,“若是有,我帮你捎回来。”
福禄这些宫人跟她不一样,她有魏朱给的腰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可是对于福禄这种没有后台的宫人,却是没有这种殊荣。
福禄细细想了想,他虽然是这宫里人,没事也不能常出去,可是他过得却没有如意想象中那么苦闷。
他曾经是安德海带出来的徒弟,又曾在周遗与魏将行两任皇帝面前伺候,如今虽然没有继续担任大内总管的名头,但是行的却是大内总管的权力。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皇宫上下,除了魏朱身边,大概都是他在操持。
“阿姐,给我带盒点心回来吧。”
福禄笑的眉眼弯弯,“我记得阿姐上回送我的点心很好吃。”
如意点头应了,等出宫时才发现,她已经记不得上次送福禄点心的事了。
而这个在宫里根本不可能缺了那点点心的人,却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