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父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忍着宿醉引发的头痛,强撑着身体,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不耐烦的放在耳边。
“谁啊?”
他嚷嚷道,语气中尽是不满之情。
屏幕对面传来老张兴奋的声音。
“宛总,有订单了!有订单了!”
老张是公司的元老了,也是宛父最信任的人。
此时,宛父听到这番话,瞬间被惊的清醒过来,冲着屏幕对面大声喊道。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也很惊讶……”
屏幕对面,老张急急的诉说着,“……而且来给我们下订单的人是叶氏,那可是大企业,我看了订单量,足够我们缓解这阵子危机了……”
宛父听到这里,瞬间从沙发上爬起,捡起沾满了酒味的西装便往身上套,迈开步子,便朝着门外走去。
宛父刚到门外,迎面正撞上宛童,他对着宛童咧开了嘴巴,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般,道,“童童,公司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而后,宛父只是暂时停留了一下,便继续向前冲去,车都忘了开,又转过来去了车库。
宛童盯着父亲慌乱的背影看,嘴角勾起,勾出一抹暗含着悲凉的笑来。
“你也活过来了!”
她轻声叹了口气,缓声道。
方才,叶浅浅十分傲气的通知了她,对自己手可遮天,起死回生的能力做了一番夸奖,直言已经给了宛氏一大批订单,完全可以解救宛氏当前的危机。
宛童便来了宛家,本想着通知一下瘫在沙发上的父亲,没想到他竟先她一步知晓了此事。
宛童有时挺佩服父亲的,竟能开心的做着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工作。
宛父并不适合搞创业,在宛童还小时,妈妈还在时,父亲便失败过一次,当时欠了一屁股的债。
现在的东西,与其说是父亲的,不如说是继母陪嫁过来的。
宛童觉得,从继母嫁进来的那一刻,父亲的脊背便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宛童走进空无一人的房子,方才宛父走的急。并未锁门,保姆又不在,这片便成了无人之地。
宛童径直来到继母的房间,四处寻找了起来,她记得,继母刚来时,便从她那里拿走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她那时,年级尚小,父亲又从不曾站在自己这边,她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继母将属于母亲的东西拿走。
那是一个手镯,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母亲又在离开之前将它交给了自己。
母亲曾告诉过她,这手镯未来是留给自己喜欢的人的。
母亲曾将这手镯交给父亲,可惜,并没有能够换来幸福,反而换来了一生不幸……
宛童想到这里,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最近几天,特别容易想起过去的事,特别容易感伤。
她是在继母床头的一个抽屉中找到那个手镯的,继母将它和一堆杂物放在一起,显然对它并不重视,当初之所以抢走,不过是为了在宛童面前宣示自
己的地位罢了。
益白公司。
白困醒从林老的办公室走出,面色复杂,分不出是高兴还是痛苦。
方才,他已与林老定下了召开下次股东大会的时间,现在他手中的股票高于大哥的,接替总裁一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现在益白并没有他可以停留的地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然而,只一会,他便发觉了自己的可笑来,忍不住轻声嘲讽起自己来,“白困醒啊白困醒,人家都决定离开你了,你还惦念个什么劲呢!”
随即,他艰难的迈开了步子,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门打开,满满的一电梯人纷纷向外走出。白困醒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发觉这人群中裹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白困醒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勇气,竟未待大脑处理完信息,便径直伸出了手,将宛童从那群人中拉了出来。
而宛童,刚感受到一股拉力。正惊讶时,下意识的抬头,正好撞上了白困醒的眸子。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目光复杂而柔和……
宛童连忙低垂了头,心中涌来一股莫名的紧张,声音也变得支吾了起来。
“那个……您有事吗?”
宛童作势便要偷偷的向一旁移动。
白困醒一个大跨步,直接挡住了宛童的去路,疑惑道,“童童,为什么?”
白困醒的问题在宛童的脑海中回荡着,白困醒并不知道,这个问题不仅在折磨着他,也同样在折磨着宛童。
宛童吸了一口凉气,脑海中浮现叶浅浅的话来,“我若发现你招惹白困醒,便立即断了你家的订单……”
“白总,感情的事,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不爱罢了!”
宛童鼓起勇气,才将这一句话磕巴的说完,而后,她便径直推开了白困醒的身子,向着走廊的方向走去。
白困醒并不知道,她那一番话说出来是花费了多少力气。
宛童来到徐京墨的办公室,将已被批准的辞职报告放在她的桌子上。
她昨天刚将辞职报告送到白强那里去,当下便被批准了,白强一直看她不顺眼,看见这辞职报告,自然批准。
徐京墨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宛童,淡声道,“你看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徐京墨顿了一顿,再度开口道。
宛童低垂了头,双目无神道,“墨哥,我刚才又碰见他了,你说我,是不是离开这个地方会更好一点?”
徐京墨听罢,心下猛一抽动,往事被重新勾起,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过了一会,她冷冷的扔下一句,“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是躲不过的!”
她当时,心理与身体双重受伤,被奈空清带去国外,在那里,没有商陆,也没有要伤害她的人。
然而,她心中的痛苦从来没有因为距离的扩大,以及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越发的浓重。
宛童面上流露出悲戚之色来,微微晃动了脑袋,眸中氤氲着的水汽拥挤而出,在她的脸庞上做着滑滑梯运动。
她从口袋出拿出母亲留给自己的镯子来,放在手心中磨砂了几下,继而缓声道。
“墨哥,你帮我把这个手镯给白困醒把,就说是我给他的断情之物,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徐京墨心思杂乱,且不愿看着她如此消沉下去,猛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来到宛童旁边,缓声道。
“宛童,你有没有想过,你拼命给白困醒的,并不是他想要的。”
她将那手镯拿走,装进口袋中,微微摇摇头,再未开口。
宛童楞了一些,还未想出个答案来,徐京墨便已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拐角处。
近来,公司内部高层力量不稳,连带着整个公司也是人心惶惶,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下一次股东大会的召开,以观望一下到底这总裁之位会落在谁的手中。
因而,最近徐京墨的工作也颇为轻松,往往在一两个小时内便可完成。
她离开公司,前往了与江泽约定好的地方。
江泽将一份文件交给她,并告诉她,只要她签字,官司便可展开。
徐京墨瞬间僵直了身子,手中的笔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她本来以为自己对于商陆的恨已经足够强烈,强烈到可以抹去过往的一切情感,然而真正到了决定性的时刻,她还是会忍不住的退缩。
而在江泽看来,徐京墨如同陷入了梦魇一般,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他忍不住在她面前挥手,轻声唤了一句,“徐小姐?”
徐京墨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手中的笔也因为惊吓过度而掉在地上。
徐京墨下意识的去捡笔,一抹冰凉的液体掉落在自己的手上,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她惊慌失措的擦去自己的眼泪,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将笔捡起,然而写起自己的名字来,因为笔头微小的颤抖,而导致整个名字写的歪歪扭扭。
江泽看到了徐京墨过分的紧张,下意识的劝解道,“徐小姐还要不要考虑一下?一旦我将这份文件交上去,可就不能收回来了!到时候,商先生是徐小姐您就必须在法庭上会面了!”
徐京墨听罢,心情波动的更加厉害,然而她心中始终有一股力量,在提醒着她,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再被情感带走。
于是,她微微转了面容,看向窗外,淡声道,“我早就决定了,江律师你可以离开了!”
江泽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可以这样说,通过近来和徐京墨的接触,他已经锻炼出了完美应对尴尬的能力。
徐京墨用眼角窥见江泽的离开,才微微低垂了脑袋,任由泪水无声得了流下。
她之所以让江泽先行离开,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夺一个可以释放情绪的空间罢了。
过了许久,她才再度抬起通红的脸庞,眼神便的冷冽了一些,冷声道。
“商陆,就让我们在法庭上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