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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唐 四北地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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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渊自从和三柳村几位兄弟相识以后,越发的感受到几人的不凡,倒是借着同为乡间稚童开蒙授武的缘由,经常往来于这三柳村和县城之中。

    兄弟几人虽对此人没有多大厌恶,可也谈不上多大好感,只是这家伙却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甩又甩不掉,让弟兄几个甚是无奈。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来二去的,不单单是兄弟几个,公孙渊倒是同这三柳村的村民也都熟络起来。

    兄弟几个虽然在三柳村生活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可毕竟有着逃兵的一层身份。虽说如今朝廷动荡,各部官员也都焦头烂额,无心他顾,几乎没人会去特意追查旧日逃兵叛贼。可兄弟几个却是不曾因此放松分毫,依旧是处处谨小慎微、低调行事,免得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而在这乡间,论起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玲珑心思,几个兄弟就是加在一起也是万万比不得这公孙渊。兄弟们对他也是一边无奈,一边佩服的很。

    转眼,春去秋来,大半年就过去了,远走他乡,外出经商的三兄弟也就是期间有托人带回来过一封家书,以报平安,十分让人惦念。

    三人出河东,经凤翔,过晋阳,竟是入了幽州,甚至去到了辽东一带。

    辽东乃是皇朝有名的苦寒之地,但那里也盛产各种奇珍和名贵药材。恶劣的气候也使得这里地广人稀,虽然辽东早已被帝国征服,却未曾在这里设下道府,而且也只有白山族人在选择世代在这穷山恶水中生活。

    白山族是个很了不起的民族,他们的族人生活在辽东北部足有近千年之久,他们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万族大战时期。

    虽然这里也有肥沃的草场和土地,盛产名马奇珍,可也同样的又被群山环绕,苦寒偏远 。因此白山族人几乎个个都是极为优秀的猎手和战士。

    在那里,无数白山少年不仅和恶劣至极的气候日夜战斗,同样的,也在同豺狼虎豹的厮杀中成长为精锐的战士。

    柴河曾在毗邻辽东的幽州生活许久,早就同白山族有一些交流。白山族虽坐拥宝山,所居之地盛产奇珍名马、优质草药,却苦于路途偏远、极度闭塞,与外界鲜有交流,因而生活上也是穷困的很。

    柴河当年就曾极力主张同白山族互通有无。可他义父却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事也就只得作罢。

    这一次,他带着两个兄长远走幽州做生意,一共也没有赚到多少银钱。于是几人商量了一下之后,便决定远走辽东,看看能不能找到和白山族人通商的门路。

    财帛动人心,商人重利,他们并不是第一个想着和白山族人做生意的商人。可商人大多养尊处优,鲜有人能耐得住辽东苦寒,何况欲寻白山人,还要翻山越岭,就更不是普通商人能够吃得消的苦头了。

    三人也算艺高人胆大,采买了些吃食,便踏入了这等崇山峻岭之中。

    然而他们被困在山中足足半月有余,也不曾找到一个白山族人,更是未曾找到传说中的赫图阿拉大草原 。

    他们三个在山中就像野人一般,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打一些野味。突然有一天,他们在翻越一座山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呼救,等他们寻声过去的时候,竟是发现一个猎手打扮的年轻人,掉进了一处天坑之中。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这个年轻猎人正是在这赫连山脉中参加成年礼的白山族人。年轻人在得救之后,指引着柴河三人出了山,去到了他们的部族。

    原来啊,白山族散居辽东极北之地,这里有草原,有雪山,甚至还有罕见的冰原。而白山族其实是由很多部族组成的,他们大多时候都生活在赫图阿拉草原上,只有每年的七八月份,才会组织进山狩猎。

    这段时间他们会为族中的年轻勇士举行成年礼。成功度过之后,不仅意味着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勇士。同样可以证明他们脱离了父母的羽翼后,拥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白山族,同凉州境外的异族不同,他们并不是传统的游牧民族。白山族祖先其实就是生活在山泽之中的,靠渔猎而生。后来随着族群渐渐扩大,于是一些族人勇敢的踏出了大山,去寻找更大的、更富饶的地方,这才发现了赫图阿拉大草原。

    他们认为赫图阿拉草原是神明的赐予,她让白山族越发强大、越发壮大。但白山族人也始终坚守传统,因而他们每一代人都要学会在山林沼泽中生存。对于他们而言,那里有祖先的庇佑,在那里度过成年礼,便会一生顺遂。

    柴河三人遇到的青年 ,来自白山百部中规模实力都较大的一支,纥石烈部。

    从地理上来说,他们这一部族也是同幽州最近,与唐人交流最多的白山族人了。

    这白山少年,名为阿不思纳尔什,他的父亲虽然不是纥石烈部的掌权人,却在王庭之中拥有很大的权柄。

    索托克纳尔什,那是白山王庭的大祭司,他更是当今可汗的安答。

    如果是皇朝之中,纳尔什的地位就相当于是当今皇主结拜兄弟的儿子 ,再不济也是一位小侯爷一般的存在。这般身份,几乎同一镇节度使不相上下。

    这便是柴河三人的幸运了,如果是普通的白山族人,他们最多就是做一些小本的生意,但能接触到一个有些权势的白山族人,他们兄弟心心念念的马匹或许就有着落了。

    索托克中年得子,本就对儿子宠爱的很,这一次历练其实还有半月才会截止。这期间,即便是他明知孩子有危险,也是不会选择上山解救的。白山族祖训,若中断勇士试炼,将会失去山神的庇佑。

    早几日他就听闻纳尔什这次历练已经猎杀了三匹强壮的青狼,如今正在追击一头被他重伤的大老虎 ,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可随后没有年轻勇士结束试炼回归部族,有关儿子的消息也就一直没有传回来,似乎他竟是脱离了族中最常用的猎场。

    这使得他开始心急如焚,其实每年都会有死于成年礼的年轻族人,可他无法接受自己儿子真的也死于这样一场他其实已经完成的历练。

    虽然他也理解,自己的儿子不会甘心只做一个“三牙勇士 ” ,因为如果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有成为“虎牙勇士 ”的机会,他也定会奋力拼搏。

    作为族里的大祭司,他固然为有这样勇敢的族人感到高兴,可同时作为一个父亲,他也忧心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

    所以当听说纳尔什终于回来了的时候,索托克健步如飞就冲了过去,让身边的族人仿佛间惊讶于自己又见到了三十年前的白山第一巴图鲁,“九牙勇士 ”索托克纳尔什。

    “阿爸,您来了,快看,我独自杀掉了一头白虎,我做到了您当年都未做到的事! ”纳尔什丝毫没有因自己右腿摔断而有丝毫的哀怨,反而在看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兴奋的用拳头奋力锤击着自己的胸膛。

    只见他的脖子下面还挂着一串骨质的兽牙项链。上面坠着三颗十分巨大的青狼牙,而除此之外,更引人注目的是一颗更为尖锐狰狞的虎牙,上面隐约还沾染着丝丝血迹。

    年轻时候的索托克凭借一己之力整整屠了 一个小型狼群,十二匹狼,战绩至今无人超越。身为族中为数不多的“九牙勇士 ”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不曾成为白山族最为荣耀的“虎牙勇士 ” 。

    “虎牙勇士 ”,在白山族人眼中是会被山神赐予独一无二的祝福的。

    心里终究还是在儿子平安归来后如释重负。看着三位衣衫褴褛的外族人,索托克心知这便是自己儿子的恩人,连忙弯腰同时右臂横胸献上白山族最为尊重的礼节:“感谢三位,在山神的指引一下,带回我族中年轻的勇士。 ”

    柴河走南闯北,哪里还不明白老者回护儿子的意思,也立刻效仿这位老者的礼节

    说道:“感谢山神,指引我们找到你们的勇士,庇佑我们来到神圣的白山。 ”他心知,自己兄弟三人这次幸运的救到了阿不思,绝不仅仅是阿不思的幸运。

    阿不思少年心性,哪里看得出父亲和这位自己十分喜欢的柴大哥在这短短片刻中眼神里已经交流了太多东西。比之父亲,他更感恩于三位恩人救了自己一命,深陷天坑之后他曾感到深深的绝望。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脱离猎场太远,独自去追击那头神异的白虎,身边又没有同伴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同白虎一起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白虎本就强弩之末,直接便摔死过去。自己虽有白虎的尸体缓冲,也是不小心摔断了腿,根本无力爬上天坑。

    一个优秀的猎人,不该轻易踏进自己不熟悉的猎场 。可当他有了这种明悟,甚至已经做好了死亡的打算以后,柴河三人的出现不异于天神下凡。

    哪怕他知道三位异乡人寻找自己的部族定然也是有所求,他还是在相处了短短两天之后就指引着他们下了山。至于原因,不单单是他自己身为一个优秀猎人的直觉,纳尔什觉得自己看得见三兄弟眼神中的坚定和真诚。

    一个心怀叵测的人眼神不会那么坚定,而一个有着那种坚定神情的人,如果想要不利于白山族,那必定是有些深仇大恨。

    随后的下山途中,他对几个人的了解越发深入,纳尔什更对他们坚信不疑。

    能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更好的生活,便毅然奔波数千里,更是进入这危机重重的赫连山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坏人。

    而老祭司索托克当然也会担心几位外乡人是否会做出有害部族的事情,但同时对于救了自己儿子的人,他对他们又有着非常大的好感。

    纳尔什成功狩猎白虎,本就是幸运和实力共同造就的。而在他意外受伤以后,如果解救他的山神使者能成为白山部族最尊贵的客人,那么纳尔什的声望在白山族中必定将会非常的高。

    自己的安答没有后代,白山族以后的可汗之位,他阿不思家族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可如果救了纳尔什的人,以后做出了对不起部族的事情,那么带着他们走进赫图阿拉的纳尔什就会是整个族群的罪人。

    其实无形中,纳尔什已然和三名外乡人在一条船上了,就连自己,因为同儿子割舍不开的血缘关系,也是如此。

    几人彼此之间,其实已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短短瞬间,老谋深算的索托克便已经想了很多。

    索托克很庆幸柴河几人的目的是单纯的想要同白山族通商。当然他还是婉转的告诉柴河,赫图阿拉草原上的马虽然神骏,但其实并不多,族中并不愿向外出售。

    柴河本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除了马匹,其他的药材山货,索托克却是拍着胸膛对他说:“这些东西,管够,以后你们兄弟就是我索托克的兄弟,欢迎你们随时过来。 ”

    于是柴河三人在赫图阿拉足足休养了半个月后,才勉强推脱了索托克等人的盛情挽留,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然,离去的时候,他们自己带来的盐巴、茶叶等所有的物资都留在了纥石烈部落里,三人则是背走了三个装满了药材以及各种珍惜皮毛的大包裹。

    “纳尔什小弟,索托克老哥,下次我们再给你们带来中原更好的商品。 ”柴河三人本就是军中之人,直来直去,同这些直肠子的豪爽汉子相处的也是特别愉快,他们也十分喜欢赫图阿拉草原上的生活。

    但又想到太久没有回家,家中难免担心,虽是依依不舍,还是拒绝了他们的盛情挽留。

    那边那纳尔什和索托克,父子俩互相看了一眼,也挥手同三人道别。

    只是谁能想到,远离中原的世人眼中蛮夷之地,原来此时此刻是如此的宁静悠然。

    反倒是自视甚高的繁华中原,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柴河归家之路,又能否如来时那般顺利。

    柴河三人又是颠簸数月,从赫图阿拉草原离开,几经周折、翻山越岭且不说,来到幽州外围后,他们更是需要小心翼翼的避开几处战场,才能在经过几个关隘后,返回河东。

    可今时今日,幽州局势早已不同以往,他们的回乡之路也是困难重重。

    幽州节度使死后,其治下皇朝曾经倚为边陲重镇的云雷十八城先后暴乱,失去了统一指挥体系的幽州军本就积弱已久,这一次更是无力镇压。

    没办法,不比安西军和安南军 ,幽州军卫戍东北,地理位置更加偏远不说,天气苦寒至极,他们主要的敌人大漠狼骑更是早已在百多年前便失去了踪迹,幽州早已不似以往那般重要。

    遥想当年幽州军盛况,十二万虎狼之师建城十八座,用以镇压关外蛮族,当时军力地位尚在如今实力最强的安西军之上。短短百年,幽州总管的名头变成了幽州节度使,十二万边疆劲旅也变成了九万老弱病残,可战之力,十不存一,军力衰退之迅速堪称皇朝诸军第一。

    大唐承平日久,武风盛行,周边小国尽皆臣服,于是成为就了亘古第一皇朝之势 。然而入无法家拂士,出无敌国外患 ,国虽未亡却也内部矛盾越发激化。不单单是文武之争、佛道之争,甚至种族之争,世家、门阀与寒门之争更是愈演愈烈。

    从前,唐军雄壮,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不敢反抗。蛮族之人原本世代生活在辽东之南,虽与唐国相邻,却也始终秋毫无犯,臣服于天朝上国。然而当皇朝某一任皇主登基之后,一切都变了。

    李家历代皇主,皆以开疆拓土为荣,然而四方征战近三百年,帝国之辽阔,常人一生难以踏遍,普天之下,尽是唐土唐臣 。

    举国上下无处可动刀兵,一时之间竟成为了这位皇主的苦恼,于是蛮族所立之蛮国最后就化作了史书之上这一位皇主的丰功伟绩。蛮族的悲惨历史也从此开始,一族上下被唐军血腥镇压近百年,妇孺为奴,青壮则大多被杀,虽未被灭族,但昔日自由之蛮人,虽生犹死。

    云雷十八城,是唐人为镇压异族囚徒所立。然而时间会改变太多,哪怕是曾经的蛮人,很多也早已忘却了那段历史,换言之,年轻一代的蛮人根本不知道祖先的血泪史。

    然而事情就发生在那里,哪怕拼命去遮掩,甚至欺骗,可那些刻印在血液里的仇恨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逝的。

    建立云雷十八城当然不单单是为镇压蛮人那么简单,百年来,这十八座城池所出产的矿产供给了皇朝北方军队大半的军械所需。

    或许这才是蛮族召来兵祸最重要的原因,他们的脚下埋藏着远超想象的矿脉,而他们却没有守住这些资源的能力。

    又或许不是,单纯是那位皇主心血来潮,打开了那皇朝疆域地图,在几处还未彻底征服的地方之中随手就选中了这里。

    这便是当年盛唐的威势,举手投足之间,皇主一个手势便决定着数万人的生死。

    今时今日的云、雷诸城中,有来自帝国纵横六十四道中各地的囚徒,他们有的可能只是得罪了权贵而蒙冤获罪,也有的真的是那违法乱纪之徒,可更多的则是在文武之争中落败的文脉子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开山挖石,除了世代如此且认为本该如此的蛮族人,没有人愿意老死在这样的地方。于是当那幽州军中一万精锐随着幽州节度使的死亡也烟消云散之后,十八座矿城之中也随之暗流涌动。

    文人的手段或许不比武夫来的迅猛,但所造成的破坏却也要大的多。

    整整五年,他们花了五年的时间让蛮人知道了幽州外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也成功让年轻一代的蛮人知晓祖先原本的生活该是怎样的,他们成功掀起了蛮人对李氏一族的仇恨。

    曾经巍峨坚固云雷十八城,短短月余便化作了真正的人间地狱。驻守在这里的军

    队一触即溃,四散奔逃,如同猛虎出笼的囚徒们见人就杀,虽不繁华却和平多年的幽州至此不再平静。

    而所有的蛮人则是在一个神秘首领的召集之下同时汇聚到了奔雷城。

    这里,在两百年前,曾经是他们的王庭。

    幽州在此番动荡之后也逐渐形成了三股势力。其中最强大的便是蛮人联合在一起所建立的奔雷蛮国,据说是有人拿到了蛮人世代传承的蛮皇之刃,号令蛮族,把一盘散沙的蛮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他们主要掌控了包括曾经以奔雷城为中心的八城之地。

    第二股势力则是出逃的囚犯同辽东一带的匪徒们汇聚联合在了一起,他们号称凶狼帮。虽然仅仅占据三城之地,但三万悍匪个个好勇斗狠,能争善斗,若非人数上处于劣势,在声势上甚至比蛮人更甚。

    第三股势力则是那些四散奔逃的幽州残军退守的云城一带,凭借云山关这一天险苟延残喘,在两大势力夹缝下生存,苦苦等待皇朝派来援兵。

    三股势力彼此之间摩擦不断,蛮人自然是想着光复古蛮国荣耀,尽数收复十八城。可他们却又不足以凭一己之力击败凶狼帮,只得联合幽州军残部。

    幽州军一方也是左右为难,原本两方都是敌人,可偏偏他们又都得罪不起,只得在两大势力之间虚与委蛇。

    然而自五年前节度使死后,朝廷仿佛当幽州不存在了一样,既没有委派新的长官,也没有任何召令下达 。时至今日,幽州军早已沦为一只孤军,他们迫切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柴河,是前幽州节度使义子,也是众将士眼中最佳的继承人 ,可他在几年前的混战之后也早已不知所终。

    而军中几个校尉又谁都不服谁,一直各自为战,否则皇朝军队就算再弱,怎么可能连镇压一群手无寸铁的蛮人叛乱的实力都没有。

    云山城中,幽州军一个军账大营内,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略有发福的中年人正在大声咆哮:“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戎马半生,在这幽州军有我打的仗多?我来统帅军队,有何不可? ”这人正是如今幽州军三大实权校尉中的一个。

    在众人之中,数他官职最高,资历最老,其人本事不大,却极善钻营。

    逢战必不冲锋在前,却也不龟缩在大后方,往往立足中军,见机行事。如果势如破竹,他就前去争功,如果战不可敌,就立即溜之大吉。从军数十年,屡屡如此,可偏又让人抓不住把柄,可见此人独到之处。

    “韩校尉,在咱们幽州军中,论资历你确实无人能及,但你别忘了,在军中可是要靠能力说话的,你韩文从军三十多年却仍然仅仅只是一个六品的昭武校尉,你觉得自己可配得上做这一镇将军!”

    说话的人,年纪在三十开外,青黑色的脸膛,虎背熊腰,身侧挎着一把巨型斩龙刃,只是这相貌看起来,有些凶恶,竟然同蛮人有些相像,不似纯粹的唐人相貌。

    “阿尔泰,莫不是以为自己军功够高,武艺够好,你就能统领我幽州军了?你可别忘了,如今叛乱的,可是蛮人,话说你也是半个蛮子吧,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就将我们都卖了啊? ”韩文昌诛心之言,可谓是切断了阿尔泰成为主帅的一切可能。

    没办法,尽管已经融入唐人社会多代,他却无法改变自己身上有一部分血脉也源于蛮人的事实。甚至如果不是他在军中还有一些威望,他早已被驱逐出这云山城了。

    甚至不单单是他,杂血之人在唐人社会中普遍都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只是略比奴隶的地位高些。

    三位校尉中,第三位叫马山岳,他是前节度使马凉城曾经的亲兵队长,如今的云山城守。

    马山岳早些年伤了右手,从亲兵队中退下去后,就一直在这幽州军倚为屏障的云山城中担任城守。

    而在幽州军中,他的声望也不低,哪怕伤了一只手,他左手刀马无敌的名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他也是新任节度使的不二人选。可他却一直推脱自己一介残躯,无法胜任一镇将军。

    前几年,他一直在努力的寻找少主柴河的消息,可始终杳无音讯。近年来,他便转移精力,开始大力培养阿尔泰,希望他可以担负起幽州军的未来。

    他倒是从未担心过阿尔泰的问题,在他看来, 他家世代从军,几乎已经和唐人无异。

    原本,再过两年,阿尔泰无论资历还是才干都绝对足以胜任一个幽州节度使。可偏偏云雷十八城暴乱,蛮族血脉成为了阿尔泰的桎梏,人言可畏,于是之前被马山岳大力打压的韩文昌才又蹦了出来。

    像这样的争吵在白山城已经持续了半月有余。以前幽州平安无事,三军虽然没有主帅却也还算可以和睦相处。可战事一起,缺乏了统一指挥的幽州军暴露了太多的问题。

    “大家稍安勿躁,事情摆在这里,咱们好生商量嘛。 ”一位小校尉急忙在边上打起了圆场,担心三位在这城中大打出手,影响军中士气。

    虽然如今幽州军士气萎靡至极,已经不会更糟糕了。

    马山岳紧皱眉头,他也十分无奈于如今这尴尬的境地。幽州军缺一个真正的统帅,而自己不热衷于权势,也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可拥有蛮族血统的阿尔泰如今犹不足以服众 ,至于韩文昌,德不配位,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想想军中的其他人,除了老弱病残,就是太过年轻,威望不足,抓了抓稀疏的头发,马山岳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小跑着冲了进来:“报,紧急军情! ”

    “何事,快细细说来! ”三位校尉异口同声。

    看着自己的亲兵有些犹豫,马山岳看了看他:“诸位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军情快速速说吧。 ”

    “头儿,我们可能发现了少主的行踪! ”

    “什么?少主,少主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马山岳足足找了柴河三年多,如今冷不丁听到他的消息,立时就坐不住了。

    韩文昌听到消息也是心里凉了半截,他已年过半百,早过了争权夺利的年纪,之所以想要争上一争,还不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在军中多铺路。

    说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听到有了少主柴河的消息,那自己还有什么可争的。不提少主在军中威信之高,他是马将军义子,本就名正言顺来做这幽州军统帅。

    一旁的阿尔泰也有些惊讶,只不过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本就没什么机会。对于少主柴河他也只是闻名却不曾见面,似是表现的有些不以为然。可那眼神中还是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丝颓然和失落,心中暗道这下恐怕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守城的士兵也不确定那是否就是少主,他们原本是抓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过路商人。可这兵荒马乱的,哪里来的商人?城卫队就把他们的货物给收了,最后还把他们当奸细给捉了。 ”士兵顿了顿,擦了擦头上的汗。

    “然后那三人就反抗来着,把一队城卫都给放倒了,还大喊什么云山城主将何在,如今幽州军怎么一点军纪都不讲?我也是听路过的伙头兵老刘嘀咕说这年轻人怎么那么像少主。这才急忙跑过来报信,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对峙着。 ”

    马山岳一听,顿时就急了,幽州军如今什么德行他会不知道。十有**是守城的士兵见过路商人身带重金,便眼红想要巧取豪夺,却不巧遇到了少主。

    马山岳连忙带队冲了出去!老刘头他自是了解,在城主府多年,绝不可能认错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柴河。

    “你们都在这呆着,我去看看就回!如果真的是少主,所有人就都给我收起歪心思,说什么也要让少主接过节度使的职权。幽州如今局势动荡,如果有人能解决这一切, 那这人就必定非他莫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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