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独孤伯将昏迷的独孤婉绑起来扔在马匹之上,那边几个恶奴也追着柳向北跑出了朱雀门。
一跑过城门,小向北急忙便冲着先前同肖小刀,孙乾二人刚刚分别的地方跑去。
“五伯伯,六伯伯 ,救命呀! ”
肖小刀和孙乾两人也未走太远,刚带着家眷在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处茶棚坐下。两人屁股还未坐热,就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追着一个小孩子跑出了朱雀门。
肖小刀眼尖, “老六,这个娃儿有点像向北啊! ”
待孙乾刚要仔细观瞧,便听到柳向北呼喊救命。虽是离得远,看不太清,可这几年,孩子们跟随他学武的时候是最久的,每日朝夕相处,他对向北的声音毫不陌生,熟悉的很。
一旁孙近山和肖若水两个孩子这时也焦急地异口同声道:“爹爹,那是向北哥哥,你们快去打坏蛋。”
孙乾见状,忙道:“五哥,你先将嫂子她们都安顿好,我找机会救向北。看样子,这伙人来者不善,如果我失手被擒,记得托人去给金吾卫的尉迟大将军送个信,就说可还记得孙定坤当年为何而死,他自会帮助你找到七弟。”
“七弟足智多谋,无论这伙人是什么来路,以七弟的本事,一定可以想办法救出我们! ”
肖小刀点头道:“六弟小心,安全第一,我安顿好弟妹她们,就想办法去联系尉迟将军。 ”
两人言罢,急忙分头行动。
孙乾身高体壮,平日最善使陌刀,可陌刀为军中武器,常人不但不便携带更是太过招摇。于是黑大汉孙乾离开三柳村之时便只带了一把横刀防身,原是防备路上遭遇绿林匪寇,却不想一路上却顺利的很,更不曾想这把横刀反倒是在这长安城外方才有了用武之地。
抽刀在手,孙乾轻身疾行,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柳向北身前。
“向北,站到我身后去,看六伯伯给你出气! ”
柳向北乖乖站到一旁,气喘吁吁地说道:“娘亲好像被他们擒住了,刚刚我听他们的主人说话,当年外公失踪似乎也同他们有关系。对了,六伯伯你小心他们暗箭伤人 ,虽然射的好像不怎么准! ”
这会儿,孤独伯刚好骑马赶到,听到柳向北一个小娃娃居然说自己引以为傲的箭术垃圾,又想到自己却是百步之内接连两箭都没有射中他,顿时气的脸色发青。
独孤伯不过就是十多岁的少年,正是性情冲动易怒的年纪,平日里更是被人甜言蜜语奉承惯了,哪里容得下有人说自己半点不好。气急败坏地就吩咐手下教训柳向北。
十余个随从抢身而出,便将孙乾团团围住。这会儿动手的可不是手下那几个花拳绣腿的恶奴了,那几个人也就平日里欺男霸女还行,虽是颇受独孤伯的宠信,却武艺一般,不然也不至于半天连一个独孤婉都难以制服。
独孤猎素知自己儿子平日所为,他自己年轻时候就是那样的人,也是担心儿子,专门为他训练了一批武艺精湛的随从 ,更是聘请了两个江湖好手做他的贴身护卫。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年纪上下的江湖客经验老道,一看孙乾身形高大威猛,手中挥舞一把横刀更是虎虎生威,便知道此人一定是个刀法娴熟、武艺不俗的硬茬子。他也不逞强,先是招呼手下人上去对付他。一来是想观察一下孙乾的武功路数,二来也是趁此多消耗一些孙乾的体力。
手下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见首领有令,便毫不犹豫便抽出所佩戴的兵刃,向着孙乾一拥而上。
孙乾这个昔日金吾卫陌刀士也算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也是丝毫不怵眼前这十余人。
只见他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犹如龙吟虎啸一般,震的众人都是头皮发麻、神情恍惚。
随后便欺身而上,不待这群随从护卫反应过来,就是势大力沉的连环劈砍。
只听得一阵叮铃当啷,每个护卫皆是手腕吃痛,弃了手中武器。众人纷纷惊骇地看着孙乾,那位混迹江湖许久的高手更是难掩神情惊愕。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自恃武艺高强,也能独自一人对付这十数位手下,可如此风驰电掣的速度便卸了他们手中武器还不见血,他却自知很难做到。
这经验老道的江湖客摸了摸自己的鹰钩鼻,眼珠一转,当即命众人撤下,微微倾身,抱拳施礼。
“阁下武艺不俗,不知出身何处?在下不才,蒙江湖人抬举,人称 “天勾手 ”贾鹰阳。今日我家公子冒昧,冲撞了阁下亲眷,不知阁下可否卖我楚国公府独孤家一个面子,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
这贾鹰阳年近六十,在整个北方绿林道上都算是个人物,年轻时候更是长安暗道上炙手可热的金牌杀手。随着长安暗道魁首“潇湘馆 ”一夜之间满门覆灭,他不知怎的,竟摇身一变成为了独孤猎的坐上宾。
久在江湖,贾老头可不比少年人莽撞。他自衬自己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战败面前这个黑壮武士,便示弱一二。想着凭独孤家的势力,让其知难而退,免去此番纠纷。
孙乾曾在长安多年,哪里不知这些豪族权贵的路数。他刚要张嘴答话,另一边的公孙伯见自己这一帮随从在人家手里一招都走不过去,却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自己堂堂小侯爷怎么可以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打我独孤家的人,还想全身而退。贾老,跟他客气什么, 给小爷把这黑鬼往死里打,留他口气儿就行!出了事儿,小爷我给你兜着。 ”
贾鹰阳见独孤伯张嘴挑衅,心知要遭。暗道自己这哪里是客气,这不是怕打不过,更丢人吗!
哭丧着一张脸,贾鹰阳硬是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既然小侯爷发话了,这位壮士,贾某得罪了。 ”
从背后摘下自己的独门兵器“天星勾 ” ,老头子还对着自己的同伴使了一个眼神,让其为自己掠阵。
说起这同伴,虽也是独孤猎请来保护幼子的高手,却同贾鹰阳有着大大不同。前者,武艺高强却也不过是一介家奴的身份。
而这位始终一脸冷漠,站在独孤伯身旁却又不无厌恶地看着他的道人,却是出自皇朝圣地之一的清虚观,乃是独孤猎的坐上宾。
清虚观、竺心寺、药仙谷乃是如今皇朝的三大圣地。当然追溯到二百年前,儒道兴盛之时,圣地之中还要再加上一个无涯山。
无涯山自孔圣亡故之后已封山近二百年,鲜有门人出世,更因儒教遭皇朝厌恶,如今早已失去了圣地之名。
反倒是其他三大圣地,仅百年来逐渐多了许多门人下山修行。一尘子就是清虚观众多入世弟子之一,可他自小在道观中长大,哪里知人间疾苦,更是不懂人情世故。
下山后的他曾被长安城一勋贵请去为自己卜卦算命。这一尘子却也颇为精通《易经 》,只不过他竟毫不避讳地直言这位勋贵不出七日必有血光之灾,结果那勋贵七日后果真落马坠亡。
一时之间,一尘子由长安豪族的坐上宾就变成了长安城中人人喊打的“妖道 ” ,那勋贵子女更是声称他咒杀自己父亲,要把他扭送官府。当时还是独孤猎偶然听闻此事,觉得十分有趣,便出手打发手下人将此事压下,更是将一尘子请入自己府中做供
奉。
一尘子,清心寡欲,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曾想被独孤猎救了一命。
他虽无欲生死,然而师父曾言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于是虽不愿与权贵多纠缠的他为报独孤猎救命之恩,便承诺为其效命三年。后来独孤猎见他武艺不俗,便打发他去保护自己的独子独孤伯。
三年间,一尘子虽是看不惯孤独伯所作所为,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答应为他父亲效力,又怎能出尔反尔。
这边,察觉到贾鹰阳求助的眼神。一尘子微微点头,似是告诉贾鹰阳自己会同他一起出手,也是自人群中走出,同他一道站到孙乾面前。
孙乾对这贾鹰阳倒是不太在意,暗想这老头不过是兵器奇特了些,可他年老干瘦,气血不济,心知自己这般势大力沉、大开大合的战阵功夫最是克制于他。
可再看这面容清俊的年轻道人,孙乾却是有些抓不住对方跟脚。只见一尘子,一身青灰色道袍,腰间一根布带,足登一双踏云履,身背七星长剑。
整个人气宇轩昂,一头奇特的白发被一根木簪牢牢束住,剑眉虎目,鼻梁坚挺,嘴唇厚重,更兼面容清俊,似笑非笑,俨然一副神仙中人的打扮,却不知怎的同这一群仗势欺人之辈混在一起。
似是见他疑惑,一尘子也不解释,只是微微歉然一笑,便将背后七星剑拿在手中。
原本见长剑柄长一尺有余,上面更镶嵌七星宝石,孙乾本以为那是把道剑。却不曾想此剑剑身竟是还没有剑柄长,原来竟是从中折断,只留下靠近剑柄部分不足半尺长的剑身,似乎是曾被人以巨力拦腰斩断。孙乾暗道可惜,这竟是一把残剑。
贾鹰阳见平日里难得出手一次的一尘子居然打算相助于他,心中大定,挥舞着手中天勾便直刺孙乾双眸。
孙乾见他身法敏捷,下手狠厉,看了一尘子一眼便收起心中疑惑,也挥舞着手中横刀,架住对方手中的勾刺状武器。
“双蝎探尾。”贾鹰阳手中单勾竟是瞬间一分为二,刃锋之处竟是分成两个勾刺绕过了孙乾手中横刀。
孙乾看着眼前直直刺来,闪烁着幽蓝色的利刃,心中也是吃惊不已。没想到这武器,奇特无比,竟然硬中带软,还能演变出多番变化,而且观其颜色,更是淬了毒素。
一个侧身,孙乾眼疾手快,右手弃刀,左手随之接过。只听 “叮、叮 ”两声便巧妙地拨开了两个勾刺。
这时,一尘子的剑竟也到了,直刺孙乾左手手腕。“当啷 ”一声, 只见孙乾左手瞬时转了一个刀花,便用刀的挡手挡住了一尘子手中残剑。随后他交刀右手,又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剑握在左手掌中。
“小道长好俊的功夫,好大的力量!”孙乾哈哈大笑,又略带鄙夷地扫了贾鹰阳一眼“你这老小子就差远了,就会玩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
贾鹰阳见孙乾瞧不起自己,哪里肯忍,右手持勾再次欺身而上,这一次更是下手阴毒,专奔着孙乾双腿之间招呼。没办法,他虽是不矮,却比之孙乾还是矮上许多。
他这独门勾法专打对手面目,只是面对孙乾,他却是免不得要仰起头,十分吃力。
孙乾见这阴森森的老头下手狠辣,也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右手长刀,左手短剑,一攻一守,将自己周身防护的是密不透风。再加上他气力惊人,贾鹰阳倒是被每一次武器碰撞的反震之力震荡的自己气血翻腾。
他自知自己不是这黑大汉的对手,打了这许久,这大汉不仅一滴汗都没掉,反倒越战越勇,自己甚至觉得每一次武器碰撞反弹之力犹如叠浪一般,一次比一次大。
急忙高喝一生:“一尘子道长,还是请您全力出手吧,老朽都快脱力了! ”只见一尘子不慌不忙,朗声说道:“那你便在一旁守护公子。 ” 随即他转身面向孙乾:“小道承人恩情,今日恐怕要多有得罪了,希望大哥莫要记恨。 ”
孙乾也是豪爽汉子,连忙摆了摆手:“各为其主,有啥可记恨的。道长武艺不俗,出招也磊落的很。刚刚你若是刺我胸前要害,我也免不得一番手忙脚乱,不过也恕我直言,道长神仙人物,实不该与这些人为伍! ”
一尘子也是苦笑着不说话,心想自己下山的时候哪知这些人情世故。自己那混蛋师父倒是告诉自己下山后帮助那些达官显贵趋吉避凶自是可得人间富贵。
奈何当时他算到那位勋贵命不久矣,本就难救,再加上那位勋贵压根不信自己,依旧整日嗜酒如命,天意弄人,最后竟害的自己堂堂清虚弟子落得个“妖道 ”之名。
自己还一直忧心这事儿若是被师父得知,还不得打断自己狗腿,好在三年之约马上就到了,自己到时恢复自由之身,可要早点离开长安这个破地方。
孙乾见他面露凄苦,也知他有难言之隐。便不在多说。
“道长心怀仁善,在这长安城外,天子脚下,估摸再过片刻,巡城兵马司的人也就到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我全力出手,各出三招,文斗一番,咱们不必分生死,只以此分胜负即可,如何?”
“若我胜,那道长就将我弟妹放了,让我和侄儿也一同离去,不可再横加阻拦。若道长胜,那是我学艺不精,我束手就擒,不做反抗就是,但请道长护得他们母子平安,将她二人带到今年新科状元柳阡夜身边 。”
沉吟片刻,一尘子点了点头。“承蒙先生信任,就依先生之言! ”
也不管一旁独孤伯如何气急败坏,一尘子,左手掐剑诀,右手执剑而立,静立不动,不攻不守,泰然自若!然而若细细观察,却会发现,他手中长剑断裂之处竟是隐约伸展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足有一尺多长。
一尘子道心无暇,既然约定全力出手,他也当真毫不藏私。另一边孙乾见此异象,却是大惊失色:“剑气?想不到小道长年纪不大,内家修为如此深厚! ”
只见孙乾神情肃穆,周身也激荡出一层灰蒙蒙的罡气,一马当先的大踏步而来,手中横刀朝着一尘子便是直劈而下。这一刀声势凶猛,伴随雷鸣之音,乃是金吾卫军中绝学,名为“雷霆 ” 。以速度快,力量强劲而著称。
一尘子见招式凶猛,也不硬接,反手将手中七星长剑上撩而去,乃是使了个化刚为柔的路数,正是清虚观嫡传“清风剑法 ” 。
名为清风,实则极速无比,更是带着绵延而来的劲道,巧妙的将这雷霆一刀之上所含巨力尽数化解。
孙乾也不意外,早在看到这少年道士竟然内家修为已至“洞见 ”之境,更是可以让剑气化形,便知他出身不凡,自己恐怕都不见得敌得过全力出手的他。
“玄心洞见,妙赏深情。 ”乃是对应道家子弟内功四大境界的说法。
第一境名为“通玄 ”境,通玄不单单是内功境界,更是一种心境。唯有对武道有着自己理解方能通玄,打开武道之路内功修行的大门。
“洞天 ”境是第二境,又名洞见之境,也就是寻常武人口中的“先天境界”,儒家称之“浩然”,佛家谓之“伏魔”。在道家眼中,修至这武道二境方可洞察自身,发掘自身天赋,多数武人能修炼到这一境界大都已是需要穷毕生之力。
武道三境,道之妙赏,佛之菩提,皆非常人可以轻易企及。
至于更在其上的武道四境宗师,更是数百年难出一人。对万物深情,也是道家以柔克刚的真谛。“情”之一字是道家弟子最难参透的玄机。“深情 ”与“忘情 ”更是仅仅一线之隔,也在入世和出世一念之间。
武道止境,千百年来,唯独道家祖师那般天赋绝伦,钟灵毓之人在四境之上修得那“太上忘情”。而到了那般境界,是怎样的无敌风采,世间千年也不过唯其一人。
再反观孙乾身上的淡灰色罡气,也是十分不凡。内功看境界和天资,外功靠的是天赋根骨和能否吃苦。外家罡气分九重,唯有锤炼筋骨,增强一身气血才有破境的可能。修炼外家罡气比之内功更为艰难,然而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前功尽弃。
内家功夫大多为绝学,轻易不外传。因而世间武人大都修外功,练罡气,孙乾也是如此。他所学外功名为“金吾劲 ” ,最多可以练至五层罡气,乃是长安禁军中“金吾卫 ”的绝学,唯有金吾卫可以修炼。
不单如此,每一门外功都要配上专门炼制的药剂辅助打熬筋骨,否则破境之难,熬炼筋骨之痛,常人几乎难以忍受。在古时,甚至有人偷学外功,竟活活将自己痛死的先例。
不要小瞧只能锤炼五层罡气的 “金吾劲 ”,即使是孙乾,如今也不过就是将这一身罡气修炼到了第三层,可即便如此,他就已经是金吾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甚至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也不见得可以完胜过他。
见自己难以凭借手中横刀的力量压制一尘子,孙乾也不做无用之功。弃了手中刀剑,双手握拳,一跃三尺,周身更是隐约浮现一金翅大鹏鸟的形象,随着他一身罡气转为沙黄之色,鹏鸟之形也越发栩栩如生。
“道长,试试我这双拳头力道如何?”只见孙乾犹如神魔降世,两只铁拳好似疾风骤雨般呼啸而至,双拳破空更是如霹雳雷火,仿佛要将阻挡在他之前的一切都锤成尘埃。
一尘子见他双拳所挟力道惊人,虽是弃了武器,竟是比之先前使刀之时还要声势骇人,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连忙将手中长剑收回背后鞘中,双手捏散剑诀,徐徐化形为掌,肩膀骨节之处更是一阵噼啪爆响,就凭借这一双肉掌接向孙乾这神魔之锤般的拳头。
只听二人拳掌相击,轰鸣之声竟是震的四周之人震耳欲聋,二人你来我往,竟是谁也未曾占到半分便宜。郑乾虽是力道刚猛无匹,一尘子却偏偏可以双掌翻飞,将这万斤拳劲硬生生散至周身各处,尽数地给抵消掉了。
两人,一边是道中翘楚,一边是百战强兵,体魄都是坚韧无比,然而两人一身衣服却是没有这般结实了。只见这边道人,发簪被震裂,头发也随之披散开来,两只袖子更是碎裂成了数块。
穿着破烂道袍的白发俊美道人此时哪里还有之前的仙风道骨?再看另一边的孙乾,则更是不如,他周身衣服本就廉价的很,如何承受得住这般争斗的劲道,一身上衣尽是破碎成丝丝缕缕,已然不能再穿了。唯有他的裤子乃是兽皮缝制,倒是结实的很,未曾有半分损坏。
本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盛唐民风豪放,若见男子袒胸露乳,平日里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到了,有时候还会忍不住调侃一二。孙乾见自己衣服都快碎成渣了,也就随手将身上这些碎布条尽数出去,却不想此举竟是引得独孤家数位四十多岁年纪的随从阵阵惊呼。
只见孙乾双臂因蓄力多时而肌肉暴起,血管犹如虬龙一般缠绕在两根龙柱般的臂膀之上,再向身躯看去,他的胸口之上竟是有着纵横交错的数十道伤疤,最长的一道更是从左胸一路到了右肋,让人很容易就想到他曾受过多么重的伤。
除此之外,在他身上最为显眼的则是黑漆漆的肌肉之上一道造型雄俊的赤红色飞鸟刺青。 只见这飞鸟,利爪锋喙,双翅展开,左翅覆盖在心脏之上,右翅则护住了孙乾腰腹之间,尾翼扬起,栩栩如生。尤为奇异的是,这飞鸟生就三足,却毫不突兀,仿若天生如此,而非匠人一时手误。
这时,一位随从忍不住喊出了声:“金乌!金乌!他,他是金乌卫!他们,他们回来了!那群魔鬼回来了! ”
盛唐十六卫,分为左右金吾卫、 左右神卫、左右策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右左威卫、左右监门和左右羽卫。然十六卫中,其军功最著者、杀戮最盛者,却不在这十六卫中,而是“金乌卫 ” 。
金乌卫,不封官、不袭爵、令行禁止、隐秘非凡,一日入金乌,便一辈子都是金乌卫。
他们是三十多年前孔渊为神策大将军时所设立的特殊军队,由十六卫中选拔而出。
非战时,对内有监察百官之权,上至将种皇孙,下至贩夫走卒,他们都有权监察捉拿 。战时,对外有节制各军将尉之能,贪生怕死者、谎报军情者、畏敌不前者,他们甚至可行先斩后奏之事。
那时候的盛唐皇朝,权贵们每日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己为非作歹就被这金乌卫暗中抓走。
金乌卫,只对大将军和太子负责,身份神秘,平日里他们大多是十六卫中的普通士兵,可也有一些例外,世人皆不知是从何处选拔而来,只知其多为能人异士。
在当时的长安,人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身份成谜的军队“金乌 ” ,知道无数纨绔子弟因“金乌 ”监察到违法乱纪之事而被处死,在对其充满好奇之余却也讳莫如深。
直到后来,神策大将军孔渊战死江南道,神策军随之灰飞烟灭,之后崇明太子也身中剧毒离奇暴毙。因他们而荣耀并压制了长安权贵十年之久的“金乌卫 ”也因两位首领逝去销声匿迹了。
许多年过去,即使到了今天,依然有许多人对“金乌卫 ”充满好奇。还有许多江湖游侠为免遭权贵报复,时常会冒充“金吾卫 ”惩奸除恶。 而关于“金乌卫 ”的传说也从未停止,甚至还有人说,金乌卫迟早有一天会随着崇明太子踏破碧落黄泉而出,重临长安。
因此,越是平日为非作歹之人越是害怕金乌之名。今日见到这恍若神魔的黑壮大汉身上竟然绘有当年“金乌卫 ”标志性的血红色三足天乌,好多随从竟是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得孤独伯了,四散奔逃而去。
就连独孤伯也是脸色苍白,他自小胡作非为,不知听到多少人诅咒他会有“金乌 ”来把他抓走处死。许是因为好奇,他还特意跑去太史令那里查了查金乌卫的历史,结果发现当年金乌卫可谓是风光无限,也可以称作“血债累累 ” 。
仅仅十年,全长安不知有多少豪伐贵胄死于金乌卫手上。就连开国八柱国之一的河西申屠氏族,当年被撤掉封位,更兼全族流放幽州,也是因为被金乌卫查出在长安公然卖官以及各种贪污之事。
“开国八柱国,但有血脉留存,便世袭罔替”那可是太祖亲口许下的承诺,然而当年说撤也就撤了,当年可谓震惊皇朝。
独孤伯当时虽未出生,稍长之后也曾耳闻这件事,只是他却不知这事竟也是金乌卫做的。 在那之后,他也一度收敛了不少 ,生怕某日突然冒出个金乌卫就把他收拾了。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好景不长,独孤伯依旧我行我素。而发觉在长安城根本无人惩治于他,他就又成为了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