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接到了悬赏任务。”
阿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把正欲酝酿着怎么套话的秋玹一时都被这直球弄得一愣。
“就在昨天,在我刚被莫名其妙拉进这个试炼场之后,有个戴面具的男人就走过来,说是我触发了悬赏任务。当我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一样个人能力能够在这个试炼场被使用的,能力。”
阿光抓了抓头发,看上去神情有些阴郁,完全没有正常情况下来说行刑官接到特殊支线的欣喜。
秋玹盯着他看了一会,“你干吗跟我说这个”
“因为那个悬赏任务跟你有关。”阿光回视她的视线,“其实我当时在宴会上看到了,我是我们这群人中来到试炼场最早的人。当时,我看到了‘你’在跟几个人起争执,具体原因不是很清楚,但是随后,‘你’自己爬上了绳索跟看台,将自己倒吊在了宴会厅内部二层看台的边上。”
秋玹猛地抬起眼睛。
“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来到这个试炼场。”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阿芙。”阿光情绪好像已经从激荡起伏达到了一个疲惫点,此刻显得平静异常。“我跟你说这个,并不是为了探讨你也好、那个角色‘阿芙’也好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我只是想要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个戴面具的男人给我发了个支线任务,他告诉我,按照顺序下一个抵达试炼场的同行,将会被分配到一个特殊身份。”
秋玹眉心抽跳一瞬,大概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而我要做的,就是杀掉人群中那个跟我们背道的同行,只有这样,我才能完成我的任务。”
所以阿光是知道自己是背叛者了。
秋玹沉吟几瞬。
“……你不紧张吗”似是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阿光顿了一下,继续接口道:“如果我说出去,你就是在与我们所有的同行为敌,接下来你要面临着的不仅是来自试炼场的恶意,还有同行之间永无休止的残杀。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作为一个最不应该出现的背叛者,不是我们死,就是你自己死。”
“我不紧张,倒是你。”
联系了所有之前阿光行为反应,秋玹终于似是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叹了口气,假装没看到对面人一瞬间惊讶的神情,这样道:“你有求于我,或者说,你的那个所谓支线任务,是要靠着我才能够完成的。不然你现在根本不会来找我说这些,而是直接伙同龙三一起将我给杀了。”
阿光沉默几秒。
“你很敏锐。”他这样道。
秋玹:“你很迟钝。”
阿光:“……非要这样说话我就是象征性地一说。”
“玩笑归玩笑。”阿光再一次发出幽长叹息,他双手抱臂跟秋玹一起蹲在女厕所的地板上,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变成了坦然。“而且有一点你猜错了,我并不是有求于你,只是我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知道就在你抵达这个世界的不久之后,在我知道了你是那个被自动选成的背叛者的时候,我看到了谁吗”
秋玹选择性忽略了他的前半句,只是挑眉道:“谁”
“有一个戴着鹿头面具身穿西装的男人,他向你走过去,然后亲自告诉你你成为背叛者的事情了吧”阿光正色道,“但你猜怎么着那个向你宣布身份的男人,跟当初给我发布悬赏任务的人一模一样。”
“他们是同一个人,我确定。不只是因为同一套面具跟衣服,我看人很准的,他们身上所有的身体特征与细节告诉我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秋玹思量半晌,突然道:“那你记人那么准,能不能从大楼里的住户群里找到那个人是谁”
“我一直在找,哪怕是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我也在观察身形相仿的人群,目前来说并没有找到。”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我们触发到的任务颁布者。”秋玹道,“或者说是,那个人在说谎……对啊,没有人说过相关人员颁布悬赏的时候不能说谎,也没有说过我们按规定完成任务之后真的会给我们相应的奖励。”
“所以,我的问题就在于,你敢赌吗”阿光看着她,“上一个世界,连雅那样的人都会因为一时疏忽而死,而现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我们两个仅凭有限线索的推测……你敢赌吗要知道,我是无所谓的,毕竟我就算不完成悬赏任务,顶多就是错失了一次机会。而你,万一你真的是背叛者,你可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最终,秋玹道:“我需要考虑考虑。”
如果不是知道女厕所跟外部是不连通的实墙,门外心急等待着的便衣估计都已经要迫不及待地冲进来看秋玹到底在干什么了。阿光离去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远不止他之前所表露出来的那一点。
秋玹目送对方离去,突然想到了艾德,以及龙三。
如果真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么会不会所有行刑官在一开始进入试炼场的时候,就已经都被同一个鹿头男发布了悬赏任务
可是准备空间里的提示音又说,悬赏任务是被随机触发的。
鹿头男有问题,这个阿光,也有点问题。
秋玹一步步地走出女厕,在心里反复推敲着之前阿光来找她时的言行举止。阿光肯定有什么东西瞒了下来没有说出口,毕竟秋玹宁愿相信他会去找真正的同伴龙三一起商量事宜,也不太信他如今这个舍近求远来找自己的行为。
除非,他真的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或者就是……他想要试探自己。
他怀疑秋玹是背叛者了,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所以编出了这样一个故事,想要以此试探秋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秋玹之前的那几番虽然没有正面承认,但无亚于意义上坐实身份的话语,就足够让他以及背后的出谋划策者知晓秋玹的身份。
趁着事态蔓延之前,杀人灭口吗
秋玹觉得她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
下午的时候,秦九渊他们回来了。
法医部的人暂时还没有检测出尸体的身份,不过傅怀安也就是艾德的嫌疑暂时撇清了。谁都知道那一天傅家的小少爷待在家一天都没出去过,也没听说手下有人接到什么命令说是要突然把一个人塞进蛋糕里烤死。
艾德是跟着刑警大队的人一起回来的,他们回来的时候天上下了瓢泼大雨。那雨来势汹汹,谁也没有料到白日里还艳阳高照的地方怎么会在转眼的功夫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落雨。
刑警队的人也丝毫没有防备,一时间所有回来的人都是浑身湿透狼狈着的。
秋玹待在房间里自己整理事情,而两名便衣见她又回到了监视范围之内,便也各自收工回队里复职去了。
秋玹一直在房间里待到临近傍晚,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又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脖颈位置那枚结痂的创口,发现已经基本消得差不多了。
那种伤口真的很奇怪,像是被人用放血槽捅过的一样。如果有人手上持有这种武器并且还捅了她一下,秋玹肯定不会没有印象的。
还是说只是不小心在哪里磕碰到的
突然间,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秋玹身形顿了瞬,起身先是通过猫眼向外看,发现门外站着的竟是下班回来的以撒。
“你在吗,阿芙”他微笑着隔着一层门板问道,“我有东西要给你。早上的时候没看见你忘记了,今天刚好下班早,就顺路给你拿过来了。”
秋玹踮脚试图看清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无奈猫眼范围实在不够,看了半天也只能看见一个大概模糊轮廓而已。她刚想要开门看看以撒搞得什么把戏,就见下一秒电梯停靠的提示音响起,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竟从中走出。
为首的大队长看见立在门口敲门的以撒皱了皱眉。
“你个人信息报一下。”
以撒顿了一瞬,随即开口对答如流般回应了起来。他的态度十分从容不迫,对于追加几个问题的回答也显得很真实,单看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跟这家住户什么关系”
秦九渊扫了一眼手里的信息显示屏,开口貌似秉公办事问道。后者手指无意识紧了紧手中的公文包,思考状半晌道:“这件事情说来复杂,牵扯到许多陈年旧事了,唉……”
秦九渊:“挑重点说不会就一个关系能复杂到什么程度”
以撒:“好吧,我妈是阿芙她爸的老婆的出轨对象。”
警察们:“……”
“唉,所以我说,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太清楚,毕竟现在时间久了,人都已经……唉。总之,自从这间房子慢慢空出来最后只有阿芙一个人住在里面之后,我妈就一直对这个小孩挺愧疚的。所以嘱托我平时能照顾就照顾一点,但是你们也知道,我工作比较忙,所以有些时候难免有些疏忽。我之前也说过想让她搬到我那一层去住的,但是阿芙死活不同意,也就只好作罢、”
咔嗒一声,门开了。
秋玹的脸出现在门后,一时间所有围在55层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她只是视线下移看了一会以撒手上握着的东西,后者察觉到她视线,忙举起手挥了挥。
“阿芙,来啦。”以撒当着一众警察的面完全不避嫌地上前两步,将手中的面具塞到她手里。“这是你昨天晚上掉在宴会厅的吧,我路过的时候刚好捡到了,想着掉了也挺可惜的,就给你送过来了。”
秋玹顺着他动作低头去看,硕大的绿色网格状瞳孔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确实是昨天晚上她戴着的苍蝇面具。
一个面具而已,以撒干吗还要特地送过来
她这样想着,抬手去接面具。下一秒手中面具抢先一步被人半途夺走,男人手指勾着面具孔洞处晃了晃,口中道:“这枚面具算是案件线索证物,我们需要带回去进一步检查,如果之后真的没什么问题了再交给你。”
依某些人的小心眼程度,怕是这辈子都交不到她手上来了。
秋玹腹诽,面上配合状点头同意。秦九渊这才满意般地将面具封存在证物袋里放好,点点头道:“不错,态度很好,十分配合案件调查,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以撒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几圈,随即也笑笑,没有说话。
“那既然这样的话,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回家还要去做一个文档上传,时间有点赶的,等我做完了再联系你……先再见啦。”
以撒提起自己的公文包,也十分好脾气地跟身后的警察都打了个招呼。由于他目前不算是在嫌疑人范围之内,办案组的态度也算好,回应了一句就准备放人。
秋玹看着以撒踏上55层楼三部电梯中的一部,兀自上了楼。
“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提供一点案件细节。”秦九渊扫了几眼对方离去的背影就兴致缺缺转回头,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枚平板点了点。
“你还有之前几个聚众‘聚会’的朋友们,等会都要一起过来。我们不用选择专业的审讯厅,就随便找个地方聊两句。”他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聚会”这个词语,“很显然,就算目前为止案件没有进展,但是等到一切事情结束之后,各位还是要进行一次例行安全教育的念在你们是初犯,当然了,这里的‘初犯’指的是第一次犯罪被当面抓住得初犯。”
秋玹无言,“你们当时进来的时候我根本就没碰那东西。”
“那也算是教唆犯罪的一种,小姑娘。你跟那大胡子一起搞这种东西非法转卖给人家,本质上来说你们的犯罪程度要更高知道吗”
秋玹及时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