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外界已经接近凌晨的夜晚。
真是令人怀念啊。
以前的这种时候,我在干嘛呢。
看书?吃夜宵?还是单纯地发呆呢。
大概最后一个可能性最大吧。
啊,现在想想,当时明明总抱怨闲暇太少的我,还会耗费大量时间在发呆上;现在拥有充足的时间后,却也是总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上。
嘛,无所谓啦,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呢。
噢,虽然现在也是无涯之生吧。
那家伙在干嘛呢。
穿着一袭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白色连衣裙的诗舞,一副惆怅面容,似乎有些难过地看着陈露露之前的桌子。
不愧是她啊。
虽说不知为何,我也隐隐觉得陈露露不应该承受这样无理的恶意;但是毕竟在水落石出前,泛滥无据的同情也没有意义。
“咳咳。诗舞。”
她迷惘的眼神偏向我。
“这里的每个人我们都不熟悉,就算是方子怡,我也只是简单瞥到过她心象残余的一角。
“我们不知道其中的‘正确’是什么,也无法辨别这里面到底什么是‘正义’。”
“所以,现在为其付出情感没有意义,当事情真相水落石出后,再好好为其动容也不迟。”
什么意思啊,又做出那种笑容。
我可是好心宽慰她啊。
“怎么了啊,又突然做出那样的笑容。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祁舍今天的意外性发言有点多。”
“意外性发言,那是什么?”
我可是认真说出来的啊!什么意外发言的。
“嗯……一个无聊的,小小计数器?”
???
“哈?
“你从刚开始就到底在说什么啊。
“话说回来,在你印象里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十分怀疑,能够读懂我思维的她是不是仍然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
诗舞稍稍歪了歪头,然后说道。
“不懂人情、口无遮拦、冷漠迟钝、不讨人喜欢的扑克脸?”
“诶?”我大声发出疑问以表抗议。
谁是扑克脸啊。
然后做出了我能想到最夸张的表情来反驳她。
“你看看,我这像扑克脸吗?”
“噗。”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嘁,懒得和你争。
“好了别笑了。”
我轻轻跃下讲台。
“知道这些后,接下来就好办了。
“我们只需要从这里出发,考虑方子怡的行为了。”
既然在陈露露身上发生了什么已经查出,那么关于方子怡的事情就简单了。
哎,要是这种时候眼睛还能用就好了。
我可不建议你这样做;不久前你到达这里时精神负荷就已经够重了,现在也看不到多久之前或者之后的因果了。
好好好,我尽量不用。
首先,从她请假开始吧。
我在方子怡的座位上坐下。
十指交叉撑着额头,思考起来。
我在方子怡的座位上坐下。
陈露露的朋友啊。
一个星期后请假。
她这个星期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理由。
出于什么而离开这个教室的?
话说回来陈露露经受全班嘲讽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
“对不起”。
原来如此。
看到桌上刻下的三个大大的粗字体,我好像有了头绪。
但是,这样一说。
我又站起来,重新、真正审视了一遍这间由于不明原因而布满恶意的教室。
歪歪扭扭排列的书桌。
堆杂乱七八糟资料的桌面。
为了挡住老师视线而磊得高高的书架。
抽屉中拆封一半还没吃完的零食。
这种地方。
没有人敢站起来啊。
“诗舞。”
我也不知道喊她的时候,声音是否沉重。
“怎么……你弄明白了?”
“不知道。
“但是怎么想,都不是什么会令人松一口气的事吧。”
“什么意思?”
她快步走过来。
“呐,诗舞,如果你的朋友遭受这种事情,你肯定会站起来为其打抱不平吧。”
“当然,就算是陌生人,如果我还在这边,我也会出面阻止一下吧。”
果然啊。
“换做我的话,虽然不会像你那样富有善意;但我绝对不会让白若曦承受这种事情的。
“不论什么情况下。
“但这也只是我这样脱离集体的人;或者你这种观念极正并且保有完整自我的人。
“我也不知道,之前你生活的时代人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若在现在这种时代”””””
“我刚刚说的那种打抱不平的行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就能做到的。
“即使是,站起来,说句话,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
她咀嚼着我的话语。
“是说……不敢反抗集体意志吗?”
不敢……啊。
与其说不敢……不如说是,不会吧。
我又在脑中回顾了一遍初高中时候的校园生活。
没错,绝对是这样的。
那时的我,看到的大多数都是汲取着公共的脑而活着的学生们。
“无力感。
“对于学生来说,靠自我反抗集体是一件苍白而无力的事情。
“因为必须要维持自身的地位,于是在公共的脑意识洋中寻找自身应对各种集体事件的最优解;所以溺于这片洋流中太深,自我的意识就会渐渐淡去,仅仅是靠着身体机能各种习惯的条件反射来维持所谓的‘自我’;既然自我都无法确切意识到,那么更别提靠某种自我动力而去进行某一行为了尤其是这种需要足够勇气的事情。”
“……”
诗舞没有确切回应,只是紧锁眉头。
“所以,我想,方子怡是自责吧。”
不知为何,我声音居然有些干涩。
方子怡当时面对的压抑氛围,甚至再次浮现在眼前。
当时的她,究竟抱有什么样的心态呢。
卑微。
一个人面对整个班级的渺小。
对朋友的背叛。
在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能袖手旁观。
以及,自我背叛。
想要帮助朋友,却只能附和着他们一起欢笑。
在这种压抑沉闷的空气中,甚至都发不出声音。
在黑暗中直直注视着自己的弱小与无力,眼泪也不出来。
“失去足够的动力,自己难以及时站出来帮助她,仅仅在一旁袖手旁观,而直到最后她跑出教室,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她是过于真诚了啊。
“所以,看到她无助的身影后,方子怡对此产生了深深的自责。然后在这种充满罪恶感的地方无法再待下去,所以一个星期后,她请了永远的假期
“逃离了这撕咬自身的,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