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能力又发动了吗……
祁舍所说的“不好的感受”;多半又是通过绝对直感,发现了关于这件事的什么事实。
很遗憾,关于那部分的思维被埋藏得很深;别说是我,就算是估计也难以琢磨透。
“徒增伤感?什么意思?”
“你的感觉是对的,诗舞。
“陈露露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
“你肯定无法理解这荒谬的理由。
“因为她家里比较有钱,被班里的不良嫉妒;于是不良就开始通过各种手段排挤她。”
说话时,拖着步伐向窗户挪动。
“然后就造成了现在这种结果。
“而且啊,你说巧不巧。
“我之间打的比方居然和事实基本一致。
“那明明……就是我随便瞎说的啊……”
不,那可不是瞎说。
你确实明白她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只不过自己仍将其当做“猜想”,没有意识到实际上那就是“真相”罢了。
他指着陈露露的空桌子。
“当时,她就坐在那里。
“抽屉中藏了一张黑色的明信片。
“上面写着血红的字:
“‘下地狱去吧,臭不要脸’。
“然后趁她惊吓中失去重心的空挡,有人踹了她凳子一脚;她便摔倒在地
“之后,我也不想再说一遍了。”
……真的是这样啊。
啊,说来也是。
毕竟,那张桌子。
我转过目光。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溢满了悲伤、冤屈和无奈啊。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被全班人当做恶人的桌子啊。
他双手撑着窗沿,如同刚刚爬上岸边的溺水者。
“正如你所说的。
“方子怡和陈露露根本不是什么朋友。
“但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因难以相信而逐渐变大。
“这样一看的话,这种事情不是太过荒谬了吗?
“这种悲剧,甚至看上去可笑至极,没有任何意义。”
我走到他身边,轻轻搭住他的肩膀。
“这种事情,也是偶尔会出现的。
“陈露露最终因被他人嫉妒而被迫辍学
“这是为无聊的恶所做出的既可悲又无意义牺牲。
“方子怡,在看到陈露露的遭遇后,心中产生了一股自己还无法辨明的同情。
“身处青春期情感波动极大的她,还没有认清自己对这种同情应采取什么态度,自己会因这股同情行动到哪种地步,就被妖怪引上了歪路为本没有牵扯到自己的事情不断自责,并且一直往自己身上负压着本不该自己承担的责任;最终,在这种自责的消耗下湮灭。”
你刚开始就隐约察觉到了吗……祁舍。
“如果真的要说,这个班级确实有一定责任;但同时,她确实……是运气有些不好。”
“什么……意思?”
空洞的眼神;迷惘地看着我。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
“这个妖怪,是趁她对情感的犹豫时,寄生在她身上的。
“但不是寄生后就能够安心繁殖;它仍然会面临很大被甩离宿主的风险。
“它能一直在方子怡身上,和她的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
“你之前不是说过,父母离婚,她家中只有和哥哥两人对吗?
“所以他们家的罡祉不够。
“天罡的‘罡’,福祉的‘祉’。
“这是人类身体中自带的一种量。
“是用来区别人和妖的一个重要标志。
“和人类口中的‘正气’稍稍不同;不论善恶,每个人都会带有或多或少的罡祉。
‘’一般来说,罡祉越多的人,越不容易和妖怪产生联系;反之则越容易接触到妖怪。
“方子怡是十分敏感的少女,她的罡祉本来就很少,所以容易被妖怪寄生。
“但是,如果回到家中,正常三口之家的总罡祉,足以抵御绝大部分妖怪了。
“也就是说,如果方子怡的父母没有离婚,仍然和他们住在一起,那么方子怡回到家中,四人产生的总罡祉,足以将附在她身上的妖怪退散了。
“但是,她家里只有她和她哥哥两人;她哥哥似乎每天还要出去工作,那么自然没有足够的罡祉退却妖怪,所以那个妖怪一直附在方子怡身上,直到……
“她变成怪物,自身消耗殆尽而死。”
话音落;教室中各处的卷子因刚刚开窗而产生的强大风压仍在空中四处纷飞乱舞,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我稍微捋了捋被风吹散的白发。
看不到祁舍的表情。
最终,他放松紧绷的手臂;长叹一声,倚在了窗边。
“这可真是场……荒唐又徒增伤感的闹剧。”
然后他看向早已凌乱不堪的教室其中的一个座位。
“那个,就是之前提出排挤陈露露的不良的座位。
“只是想说一下,也没有必要去责怪她。
“毕竟她全部所作所为而招致的‘恶’;总有一天会自己找上门来。
“真正不值得的是方子怡。
“就像‘两个和她无关的人吵架,她突然蹦出来自杀’这么滑稽可笑。
“妖怪啊。
“这就是人类眼中,无法理解的那一部分因果吗。
“这种滑稽而无聊的事情,也属于世界真正因果的一部分吗。”
……
“……嗯,是啊。
“即使是这种可悲的事情,也偶尔会出现吧。
“很久之前流传的一句话。
“‘为了避免无聊,神明创造了世界;为了增添乐趣,神明赋予了人类智慧。’
“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吧。”
他没有回应,只是“嘁”了一声。
我向前两步,将头伸出窗外,感受着新鲜而冰凉的空气。
“话说,祁舍。
“你刚才,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强制开启眼睛呢?”
侧头望向他;随风而动的头发触碰着嘴唇。
“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你提到‘她们不是朋友’的时候,我就突然意识到。
“方子怡自责的理由,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荒谬。
“于是,当时说的‘徒增伤感’突然就浮了上来。
“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发现这件事情本身,可能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所以我想确认一下,那种荒唐的构想是不是真的。
“嘁,结果还真就是这样。”
想要确认自己的不祥的构想吗……就为这种事情而顶着压力开眼啊。
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呢,祁舍。
啊,对,还有一件事。
“现在我可以问了吧,你为什么这次难得会对方子怡的事这么上心呢?”
他也转过身来,从窗户看向远处被路灯照亮的路道。
“之前,你叫我看准备跳楼的方子怡时。
“我就是简简单单瞟了一眼,以为她最终不会跳楼,没有看到之后的真相。
“虽说,我看不看、怎么看,都不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但是不论怎么样……都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自杀的少女她死亡的过程,我们不应该以这种随意的态度对待。
“尤其是,对于现在,无法死亡的我们来说。”
原来如此呀。
我轻笑一声。
祁舍真是有时会让人意外呢。
“而且。”他补充道,“不知为什么,我看到方子怡的时候……总觉得她和笨蛋白若曦有些地方好像。”
他站上窗沿,一半探出空中的身体,外套随风飘扬。
“好了,走吧,离开这种地方吧。
“逼走陈露露、失去方子怡后,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存在了。”
“嗯。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