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着眼前透明又绝对不可穿破的结界,祁舍长叹一声。
果然还是出不去啊。
当然了,这件事情不解决之前,这块结界一定不会消失吧。
事到如今,你还是对这结界是如何出现的没有一点头绪吗?
啊,这还不至于,不然就真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我对这个世界的怨恨……我不是已经逃得远远的、逃到你这里来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纠缠不休啊。
你必须处理它。祁舍。即使已经离开了这边的世界,但是,这股占据你大部分情感的憎恶,你绝对不能就这样忽视它。
一直忽视它,就意味着你一直在否定自己的感情本身;
这也正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再不面对这种东西,你自己就会被这股憎恶之火吞噬殆尽了。
你要认清自己不是一直重复着“我不是”“我没有”,而是大胆承认说“确实就是我”后,决定自己的真正样貌。
那种东西,是人可以面对的吗。
可能确实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但你也不能称为平凡意义上的人类。
既然你可诞生出那么庞大的憎恶,那么你就可以、而且只有你可以处理它。
憎恶啊。
深刻在脑中、无法灭却、不可模糊的记忆,再一次涌上少年心头。
那似乎就是他开始记事的时候。
少年看到了世界扭曲、丑陋、粘稠、不可名状。
他认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在这个世界上维持身形,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少年接受了这样的世界。
就这样平淡地,看着来来往往、做出各种各样表情的行人。
这样就行了吧。
然而,这样不够。
有人开始注意到这位毫不起眼的路边落叶。
他们发现这片树叶妨碍了视野、妨碍了他们观赏美丽的景色。
折磨他、碾碎他、将他丢弃于垃圾桶中。
然而,他不是被遗弃的落叶。
他是栖息于树荫下,对外界不闻不问的恶虎。
人类在他身上随意涂画、摆出各种各样滑稽可笑的姿势他当然十分恼火。
但是他也不能随便发火。
如果就为这种事情发火,那些无知人类生活下、吹弹可破的小小幻象,就会被撕碎至不剩任何痕迹。
“尝试去宽恕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你自己。”
有谁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但是宽恕整个世界对自己的恶意,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他在“憎恶”和“宽恕”的夹缝中不断抽搐。
年幼无知的他,尚不懂“宽恕”,且不解“憎恶”。
于是,他选择相信自己曾经听到的这番言语;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最终,只是一直否定自身的情感,将自己的一切行为停留在“无为”上。
直到现在,终于,这份憎恶膨胀到,自身也压制不住了。
再怎么回忆,他发现也找不出答案。
那个啊,circorin。
你会怎么看待呢,如果你被全世界的一切灌以没有要理由、莫名其妙的厌恶。
虽然很想说什么来安慰你,但实际上我并没有确切的性格,所以也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活物”,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操心,对于我来说,自己的主人是唯一关系的事情。
那是,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愿意站在背后支持我的意思吗。
没错。
毫不犹豫、平淡却让他无比安心的肯定。
没想到,明明就是一个印环,却能说出来这么令我温暖的话啊。
并不只是我,祁舍。
虽然对你整体的态度是憎恶,但是在细小的地方,仍然有对你抱有善意的存在。
普通的人类也好,拥有人偶身躯的少女也好,平时虽然点变态的人偶师也好,回收死亡的死神……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对你抱有爱的存在。
你应该更加用心去发现并珍惜。
嘛,虽然还是不清不楚的。但至少心情变好点了。总之还是谢谢你,circorin。
对我可用不着说谢谢,祁舍。
谢谢是担心给别人造成麻烦而略表歉意请求原谅的假托之词,虽然是个不靠谱的主人,但是还不至于觉得你麻烦。
好,好,好,屁事真多。
离开了结界边界,祁舍开始继续寻找破除结界的方法。
他抬头看了看逐渐阴沉的天空,确实比昨天黑得又晚了一些。
如果用这边的时间来计算,他来到这个结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这期间,除了遇见了一次秦生涵、一次恶魔外,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其他的事情。
碰运气似的行走着,他到达了一条小巷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居然听到了隐约打斗声。
不对,确实是有人在打架。
嘛,大概是不良之间的集团争斗吧。
这边正好也是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吧。
他想绕路从别的地方走;但总觉得有什么在意的地方。
最终,还是往小巷中瞥了一眼。
那个……不是秦生涵吗?
他看着火焰熊熊燃烧的少年。
不,那早已不是前几天的那个人类了。
他还在用那个能力?!
遗憾的是,祁舍发现自己的预感再一次命中了。
不知真相的秦生涵,还在天真地认为,自己真的能够将他人的恶燃烧至尽,而没有停下来看看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开启因果视,想要看一看少年究竟已经被腐蚀到了哪种程度。
、!?为什么看不见?
然而,什么都没有。
周围和秦生涵没有关系的线还是一如既往;可是没有任何线条穿过少年。
难道,是因为,我身上和他一样带有着怨恨吗?!
可恶,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直接走进深巷、解除无法被认知的状态。
稍稍准备后,对着几乎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年喊道。
“你在干什么!?秦生涵!?”
黑色的饿狼缓缓回头。
“……我记得你是……祁舍对吧?
“如你所见,我正在净化罪恶。”
“你还在使用那份能力吗?
“那根本不是什么能够燃烧罪恶的能力,你自己应该很清楚!那只是让他人的恶转移到”
“闭嘴!
“你又懂我什么了?你以为我要到底要用这种能力干什么?”
饿狼的咆哮,硬生生打断了妖精的咒文。
不好。
身在此时此刻,明明已经和世界脱离关系的祁舍,却感受到了一种生命上的威胁。
他不会是想攻击我吧?
为什偏偏是这种时候,我看不到他因果的时候?
不对,为什么他会对我产生敌意?
秦生涵用猩红的双眼、直勾勾望着似乎何时都可以屠宰的羊羔。
喂喂喂我可不擅长打架啊。
糟了他冲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