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资格。
看着对我不予理会我的他们。
我这样想到。
为什么小时候,我没有注意到呢。
他们所说的“奇怪的人”“合不来的家伙”。
到了马上初中的现在,我才意识到。
面对所有的人、面对班级上所存在的集体。
现在的“我”,给自身招致的、深不见底、又无力抵抗的恐惧。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不合理的设定呢。
有些人天生就能招致很多朋友;有些人,本来不适应集体,喜欢一个人待着。
对于后者来说,如果仅限于这一点就好了。
但是,这还不够。
那些不适应集体的人,明明无冤无仇。
却往往会变成集体所攻击的对象。
比如,我。
这样的恐惧,我第一次感受到。
仿佛自身的意义,就要被眼前的庞大之物给全盘否定。
这样的“自己”,在这种“群聚”面前,不值一提。
不对,说不定相反,恰好就是这种“群聚“的祭品。
被这种恐惧支配的我。
冒出这样的想法。
这样下去不行。
不能就这样,在大众的歧视和鄙夷下活下去。
我必须,至少,不能变成公共敌意的对象。
暗自下着决心。
然后,我开始了融入集体这项愚蠢的计划。
啊,成功了。
和同桌在早上到教室后打招呼。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而且,话说回来,她对我的态度很平常啊。
并没有当老师表扬我时,像大部分人一样,从讲台底下不屑“嘁”的态度。
她是没有注意到吗。
还是并不在意那些东西呢。
毫无敌意的无邪双眼。
借我橡皮时的温柔动作。
询问我名字时的歪头。
上次被这样对待,是什么时候呢。
“我的名字是齐雨沫,你的呢?”
“啊……我,我叫杜子禄……”
“以后就是同桌了,互相帮助吧!”
“啊……嗯……嗯,好……”
初中的第一天。
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
改变自己。
融入集体,被他人认同。
好像,已经有些成效了。
初中生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还没出现沦为集体攻击的对象的情况,朋友也交到了几个。
就这样下去,融入集体,然后……
真的……这样就可以吗。
“呐,杜子禄,要不一起去食堂呢?”
她下课后这样问我。
“啊,好,走吧。”
初中的食堂。
这是不论如何都会让我这样的人感到不适的地方。
被投以带着各种莫名色彩的目光。
不留余地被贴上千奇百怪的标签。
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涌上理由不明的惊慌。
似乎,一个人吃饭已经沦为了一种笑柄。
自身的价值都会被贬到一文不值。
为什么呢。
一个人吃饭能够证明什么呢。
我是孤独的吗?
我没有朋友吗?
那又如何呢……
“我”的价值,要依靠这种东西吗……
……
但是,如果是复数的人,那么就会逃脱这种价值观的审判。
齐雨沫这不经意的邀请。
其实,将我从对等下吃饭如何是好的纠结中解放了出来。
这时,另一位女生在路上认出了她,聊起天来。
不过,齐雨沫自身并没有意识到吧,我所纠结的东西,我所处的莫名奇妙的困境。
如果非要有一个形象,那么她一定会属于典型的“三好学生”。
并非教育意义上,而是实际意义上。
成绩优异,性格温和。
以及、最重要的、我不能理解的。
不管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的人缘。
不会被加以恶意。
自身已经有被认同的价值,所以不需要再改变自己来获取认同。
所以同时,一定理解不了我的感受。
并且……
“那个,你认为呢,杜子禄?”
“嗯?什么?”
“哎呀,你没听嘛,就是我们寒假的时间呀,你不觉得变少了吗?”
并且,也无法察觉到这样的恶意。
要想很好地融入集体,那么就必须要学会察言观色。
那个新加入的女生,正厌恶地看着我。
我不认识她,大概是齐雨沫的小学同学。
厌恶般盯着我的原因很简单,毕竟我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场景了。
大概是怀着“为什么这样的人要打扰我们对话”之类的想法吧。
既然齐雨沫没有察觉,我就更不需要在意那种眼神了。
“啊,毕竟上初中了,时间也自然会减少吧。”
“……嗯……真怀念小学的时光啊……”
直到食堂,我仍然能感受到从那位女生传来的嫌恶。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真正的怀疑。
改变自己……融入集体……
热脸贴冷屁股一样。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察言观色的能力。
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可以提高自身在集体中的地位。
已经渐渐掌握到了诀窍。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这种能力,也会变成“我”的一部分吧。
继续这样下去吗……
总觉得,有哪个地方越来越不对劲。
改变自己会产生痛苦。
这种异样感是由这种痛苦所产生的吗……
这种改变,真的有意义吗……
下课后,在原位上无聊地转着笔,想着这些无聊的问题。
虽然是期中考试后,不过也未免太过吵闹了……
稍微抬头,看着喧闹的源头。
原来如此,常用的捉弄人的把戏。
黑板擦放在门上,当门被推开后就会掉落在受害者的头上。
之后,正如预料一般,目标被狩猎了。
一片哄笑。
笑。
……!?
这种时候……只要跟着一起笑,就好了。
明明……
……
但是……
……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啊。
满满的既视感充斥着我的大脑。
受害者。
那不就是,集体的受害者吗……
我。
那不就是……之前的……我吗……
如果……啊……如果……
如果我刚刚和他们一起笑了……
那我就会变成……加害者啊……
有些眩晕。
真是讽刺啊……
“……他们有些过分了啊……”
旁边的齐雨沫和我说道。
对啊,很过分。
“啊……是啊……很过分……”
同时,我也意识到了。
她所说出的“过分”会被解释为“善意”。
但是我所说的过分,在集体中就会被理解为“做作”。
这样不行。
我到底在干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