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至少现在不要,秋语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劝回阿娘,劝她同我一起转世为人,做个好人。”白童伸手紧拽着我的衣襟,可怜巴巴哀求于我。
他泫泪欲滴,楚楚可怜的模样,谁瞧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可我不能答应他,不说她阿娘还未真的泯灭良知,他阿娘会不会听他相劝也是很难说,再者,好不容易养好了魂魄,若不及时投胎转世,这般乱世下,要怎么保证他这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灵魂不会消散。
旁人死了有了怨气,集成怨灵,或执念太深变成恶鬼。
可他被亲娘杀死,没有怨没有恨便算了,还瞎操鬼心担心他阿娘,怕他阿娘受苦受难,怕他阿娘寻不到他会担心伤心。
唉,也不知到处为何要捡他这只脆弱不堪,透明到要消散的魂魄回来。
我握紧他的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心疼的望着他,道:“你可忘了自己若受的苦?”
从我捡到他开始至今,千多年有余,他还如当初那般弱小纯洁,眼神澄净,天真无邪,他每日躲在暗黑潮湿的井中,不见人,不见天,在此期间陪伴他的只有黑暗与水声。
那黑暗潮湿到我只去过一次,便不想再踏入的阴晦地方,他在那儿一呆便呆了千多年,千多年,要多大的毅力,还有信念?
我不知,是怎样的信念与毅力让他一个小孩子坚持了这么久,他不仅坚持了下来,还一如晋既往的淡若平静,没有丝毫烦躁与埋怨。
而我在九江紫瞳中才不过百年,我那时还能听到外边声音,时不时还能看到外边的景色,偶尔九江发善心还会同我讲许多话,可那百年,我过得生不如死,孤寂漫长。
出来之后,我感觉自己如死了一回。
遇到我之前,他受的苦更不用他与我说了,从他一个本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生活得好好的小孩变成了鬼,便知其中有多少苦楚与心酸,更何况是一只被欺负的快要魂飞魄散的鬼。其中所经历的磨难定是不少。
如今他却和我说,不要投胎,不要转世,他等了多少年才等来这机会,他不在意,我都替他心疼惋惜。
他眼睛坚定的望着我,道:“若我受的所有磨难与痛苦,都不能与阿娘在一起,我便觉得什么都毫无意义,我唯一坚持到现在的理由,就是阿娘。”
我也不知该说他孝顺还是说他愚孝,蠢?
可我知道,他只是太缺母爱了,所以才这般费心所求。
“白童,你自己要想好,我不想逼迫你做什么,也不想你留遗憾,可也希望你选择对自己好的,因为我不希望你那些苦难,都白受了。”
“我知道,秋语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人,可我放不下,也做不了放手,我唯一还留在这世间的念想,便是她,不然,我早就去秋语姐姐肚子呢呆着了,安心等待出生。”他说着还俏皮的指了指我的肚子,瞬而有歪着小脑袋,迷茫道:“只是秋语姐姐的肚子,为什么这么久了没见涨多少,看来这个小弟~弟不太爱动,也不爱长个。”
我真是哭笑不得,我这才多久呀,我戳戳他的柔柔小脸,打趣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小弟~弟,假如他是小妹妹呢?”
“那他应该是个小妹妹,我听旁人说过,小男孩都调皮爱捣蛋,爱乱动,小女孩才文静舒雅,沉默内敛。哥哥,你说是不是呀?”
若他不抬头相问阿华,我还忘了阿华在我们身边,我们说这般多,他却在一旁只瞧着,不支一语。
我偏头看向阿华,只见他眉眼嘴角溢笑,一双勾魂的眼睛望着我,道:“嗯,我觉得也是。”
是什么呀,我对着他撅了撅嘴,他抬手摸着眉毛躲过我的眼神,可那上扬的嘴角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我转身又对着白童无奈道:“我们在说你转世投胎之事,怎么说到我肚子了,白童,秋语姐姐还是希望你放下,放下前世,放下所有,重新投胎,开心开心,无忧无虑过新的人生,以前的所有都会忘记,不会再记得!”
他失落道:“是不是连阿娘也会忘?”
我抚摸他的小脑袋:“白童,也许你阿娘也希望你能忘了他,重新开始。”
“可我不想忘了她,秋语姐姐,我们去找她好不好,找阿娘好不好?”他摇晃我的手,撒娇道。
“阿语,随他吧,一切皆看他造化!”
“可他……”
我还想说什么,阿华却搂过我的腰,道:“你看他那样可会听你的,与其让他自己偷偷跑路在丢了魂魄,还不如我们带他去,让他真的死心,安心去投胎。”
阿华说的也对,我看着白童期盼的眼神,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瞧我点头,他倒开心了,牵住手我的手便往前跑去,嘴里还高兴的喊着:“那我们去追阿娘。”
没走几步,他便停住了脚,我还担心他怎么了,想上前察看,哪知阿华一扯我的手,我便不受控制的往他怀中钻去,他一双手猝然搂紧我,低声道:“慢些!”
刚才白童只是太开心了,一时忘了分寸,我身后指了指白童,问道:“你把他定住了?”
阿华挑个挑眉,道:“谁让他没经我的允许便想带你跑,我瞧他小腿蹦哒的挺欢快的,怕他累了,让他息息。”
白童知趣的求饶道:“阿华哥哥,我错了,你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们快些去追阿娘,不然待会她走远了!”
阿华散懒道:“慌什么慌,我在她身上施了追身术,只要她魂魄不消散,就算她逃到四海八荒,躲到那九重天,我也能找到她,何况她还上不了九重天!”
这阿华,做事简直让人毫无察觉,只是为何觉得他的这些法术这般厉害,难道是墨夷上神的功法修行他也继承下来了?
还是想起以前的事?
可看他样子也不像!
我轻拍了拍阿华的胸膛,轻斥道:“你放开他,人家是个小孩子,你莫不是连小孩子都欺负?”
他腻腻的撒娇道:“冤枉啊,阿语,你可知我才四百多岁,可他已经千多岁了,若说大,他大我许多,你怎会就不知要与他保持距离,再说我怎么算欺负他呢?我谁也没有欺负呀!”
他不说我还没有想到这些,白童瞧着如同凡人六七岁的样子,而阿华,如今比我还好许多的身形,倒让我忘了他们之间的年纪。
不知何时,我也渐渐忘了他的年岁,忘了他是个孩子,忘了他小我近万岁。
我捂住偷笑:“那人家白童唤你哥哥,你倒答应的挺顺口的,你怎么没有想到自己小。”
他伸手解了白童的定身术,理所当然道:“谁让他唤你姐姐,他唤你唤姐姐,唤我哥哥,我当然得答应。”
白童动了动身子,转身对着我们摸着脑袋一顿懵愣:“那我应该唤你什么呀!”
阿华对我他,眼神犀利道:“你觉得呢,唤她姐姐,唤我弟弟,合适吗?”
白童傻笑,伸手抓挠着脑袋:“不太合适。”
“你俩,都是小孩!”我从他俩身旁路过,声音顺路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我们一路跟随鬼青到了圃尚境地,也不知这百奇山上是不是也有他们的人。
想到百奇山,我倒想起了那位,含羞低面,俊美的模样像极了娇羞的小姑娘花小公子。
人如名一般娇弱的花花。
不知他与喻墨在另一世间,另一方天地过的还好。
百奇山,还是那些仙门中人,气派辉煌,外边都在说,排得上号的仙门,都受到了诛仙殿的袭击,也没有逃过魔教的魔爪。
可这百奇山,与我记忆中的模样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我还想着这花斩花老头不简单,把这仙门守护的挺好的,从进入圃尚境地,便感到那些凡人未受外界的一丝纷扰,过的甚是悠闲,白雪纷飞下,皆是浓情蜜意。
如今这鬼青来此,因是秘密行事,耍阴谋诡计,祸害仙山。
可当鬼青大摇大摆的进入山门时,他们不但没有拦截,还弯身相迎。
这便奇怪了?
我眨眼示意阿华,阿华紧蹙眉宇,也是一张狐疑。
我们悄悄又下了山,在圃尚境内小镇游荡晃悠,想从中了解着情况。
街镇上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声音轻快,像是家家户户都有喜事般,来往间相互招呼。
刚看到我与阿华时虽露出一瞬怪异之色,可转瞬间再瞧,哪有什么怪异稀奇,与先前一般,个个都欢欣雀跃。
有个大娘还热情的招待我与阿华进了客栈,好心的帮我们寻了张干净的桌子,还送了一壶好茶。
她刚褪下,我便偏过身,唇瓣附在阿华耳旁,他知我意,一把搂过我,在让旁人瞧来我脸是在亲热。
我小声呢喃道:“阿华,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怪异,我感觉很怪,可又不知哪儿怪。”
虽说民风淳朴,可太过与世无争了般,像是他们没有私欲,没有吵闹,没有打骂,没有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他们的笑,虽很真诚,可却很假,就是那种很说不清复杂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