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这是白灵给予挡在她身前的人的最后的警告。
她心想着为何这个十多年没见的家伙最近突然回来对她死缠烂打了,心情不好呼吸加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位曾经被自己唤作母亲的家伙。
黑暗中,她看着白鸢希,五官与曾经并没有太多变化,甚至连看她的样子都是一样——怜悯中带着愧疚,从来不愿对她笑一笑。
白灵径直往前走,想要推开白鸢希,可无数次她都会重新站到白灵面前,白灵甚至都不理解她这么死缠烂打是为了什么。
“都说了给我滚开!”白灵怒吼着,又一次推搡身前的人,心想就让那人就这么倒下好了,骨折也好站不起来也好都和自己无关。
白鸢希确实倒在了地上,白灵也确实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看似事情完美地结束了,可遗憾的是白鸢希似乎不想饶过自己的女儿——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起身,拖着不如以往的身子拉住白灵的手腕,紧紧握住,哪怕她知道那力道对于白灵来说随时可以逃脱。
“对不起……”白鸢希低着头说道,她不敢直视白灵的眼睛,不忍看见曾经澄澈的眸子现在像深不见底的泥潭。
或许两人对于母女关系的理解确实有偏差吧。白灵认为当年自己的母亲没来找自己时两人就已经不再有联系了,白鸢希却认为那只是暂时的分别。
白灵在未成年时被抓其实并未怎么记恨自己的母亲,真正恨的也不可能是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吧。她只是还记得自己被送去寄养家庭后遭受的以至于杀死养父母的虐待。
她当时很清楚自己住在哪里很容易就能问到,所以她忍了很久等了很久,却终究没有等来白鸢希哪怕只是远远的来看自己一眼。
被绝望吞噬的她看着自己最后的心理防线逐渐崩塌,干脆助一把力,把自己推入深渊。
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家人就好,从那时起就决定不再等待或是相信任何人。
“这声对不起我已经等太久了啊……您知道吗?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白灵冷漠地回答道,看着那个拉着自己手腕流下眼泪的人,完全没有一丝同情。
真讨厌啊,自己所憎恶的过去们现在出现,明明自己的记忆保留在与那位老好人相遇时就够了,明明在那之前的记忆她想要全部藏进永远不会打开的柜子。
她回答时声音很轻,没有感情,可能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让人感到她真的能对应起所谓的“无情”吧。
“真的……对不起……”白鸢希不仅没放手,还颤抖着把另一只手也用来抓住白灵。
白灵看得出来她是想获得原谅,可又话说回来——
“你这么做有意义吗?就算我接受了你的道歉又能怎样?别让我再见到你了。”她用力甩开了白鸢希的手,脱离了那温暖的触感,她也能放心往前走了吧……
然而那双手又一次试图挽留她。
“对不起……所以……求求你……”白鸢希说着流下了眼泪。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真情实意,可白灵却总认为这是鳄鱼的眼泪。
好吧,白鸢希现在的情感或许并不是装出来的,不过白灵并不想因此就选择原谅。
白灵心想着为什么只是想安心地抛开一切儿时的回忆就这么难啊……为什么那家伙就不能放过她,让她可以放心迈步。
“对不起?我等你的对不起很久很久了啊,可就连当初我把你从监狱里救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听你真心实意说一句对不起吧?”白灵的情绪也在迸发的边缘,“等太久了,所以已经不需要了。”
这相当于最后一次警告,警告白鸢希不要再妄想着得到原谅。
反正那位曾风靡一时的杀人犯也没有获得过她杀过的人的原谅,所以被她扼杀过一次内心的人她也理应不该乞求被原谅。
白灵当然理解做错事后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弥补只为了被原谅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正在这么做,不过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从内心享受白鸢希的痛苦。
“我那个时候只是……”白鸢希为什么还是这么想要辩解什么呢。
“只是去杀死了周围的狙击手好不让房子里的我死于非命……是这样吧?”白灵看向前方,月亮的光黯淡了,路灯也好似都没了电。
“所以说我从来没怪过你什么啊,只是对你我等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来找过我的行为感到失望了。”她看向身后那人,那痛苦的样子似乎还不够让她心情畅快。
白鸢希不吭声了,她可能终于意识到白灵不想见到她的心有多狠了吧,原本紧紧抓着的手也逐渐松懈,被白灵一把挣脱。
白灵自认为自己确实有些孩子气,不过自己就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有的事情确实是在她看来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原谅的。
这母女谈话可以堪称是史上最糟糕了的吧,白灵离开了,留下这位可怜的老母亲瘫跪在地上抽泣。
白灵心中甚至都没有半点触动,往前走,直到回到特级区,进入自己的房间——
她灯都没开就跳到自己床上,仰面朝天看着白乎乎的天花板,把自己的包包随手丢在地上。
她右胳膊抵着额头,感受着自己几乎没有温度的样子,眼神有些许空洞,原因仅仅是因为她的思绪已近乎不知道飘到了哪儿。
这件房间其实地方并不算大呢,不过功能还真是齐全,起初第一次看见这个地方的时候,都萌生出过“将来一辈子都不出去呆在这里直到死都可以吧”的念头。
该死的,回忆又出现了,明明刚刚见到的是白鸢希,现在的脑子里却都是那位这下终于马上就能见到的江凌茂——
只记得,是被捕后被将要被送往“恐怖的特级区”的时候。
白灵带着确实都可以弄断的手铐脚镣走在那走廊上,看着沿路的监控和身后四个紧紧盯着自己的狱警,除了疲倦只想坐下什么都不想外没有其他感想。
很快她就被送到江凌茂手里了,边感慨着这位到底把自己放了抓抓了放究竟有什么意义,一边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江凌茂居然在帮自己解开锁链。
发呆结束的下一秒,只知道自己双手双脚没了束缚,在听见一声“算是给你的惊喜吧”之后把她丢进了牢房。
可想而知的十分令人惊讶,首先是床并非硬板床而是软绵绵而且非常宽大这点就足以让人惊叹,一旁浴室,这完全就是酒店的配置啊……
白灵自然是满脑子问号,最后却发现自己连拍门询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搜索了一下衣柜看见有换洗衣服,随手抓了一套就把自己泡进热水里了。
心想着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没这么享受过了,下一秒已经穿上了那件白色的睡衣跳到了床上。
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困而已,而是身心俱疲,她把自己蒙进了松软的被子里瞬间睡着了。
反正连自己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了,倒不如稍微享受一下,如果就这样在睡梦中被一颗子弹射穿脑袋,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的体验呢……
一觉睡到永远什么的,白灵意外地非常想体验一下——原本自己就很快要死了嘛,而且她这次也不想再闹一出逃跑了。
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她是被一个声音叫醒的,一个亲切而又稍显无奈的声音。
“喂,醒醒啊你这是不想睡死过去吗?”
白灵虽然很想回答一句对啊如果睡着后死去的话我很欢迎,不过最终还是揉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睛对焦用了很久,才看见这是那位尊敬的狱长江凌茂先生。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没说任何一句话。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睡到下午六点的啊喂……衣柜里挑件衣服换上然后出来。”江凌茂叹了口气,帮忙打开衣柜后就从房间里撤走了。
白灵现在还处于迷迷糊糊根本不明情况的状态,不过算来她也睡了二十四小时以上了呢,这么一想还真是令人惊讶。
不过想来记得在这鬼地方平常上午六点就会有响彻云霄的铃声了吧,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身,大致看见了洗脸台后跑过去刷了个牙往脸上抹了几次冷水,好不容易清醒了,挑了件还算顺眼的白色连衣裙换上了。
江凌茂好像已经等候多时,招呼着白灵让她往暗道里钻。
“请问……这是要去哪儿?”白灵自然知道通常情况下她是不被允许说话这么随意的,不过应该是还在没睡醒状态下的原因吧。
“你可以理解为带你越狱。”
“哈?”白灵还记得当年她这声包含了多少的懵圈,一下子连睡意都没了,而关键问题还在于自己身前的人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还确确实实把自己带到了外面……
如今瘫在特级区房间的床上的白灵好像早已经适应了这些,也感觉自己曾经的样子十分可笑。
不过到嘴里却是那样的感叹:“要是我的记忆是从那里开始的就好了。”在此之前的记忆就请让我彻底忘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