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悠悠袭来,浪潮拍打不断,白云间一片淡金色的霓虹渲染开。
慕酒酒站起,维持着凝望的姿态,她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朵盛开的灵花。
“这位姑娘,你是怎么了?”眼前的男子神色有些莫名。
“也没什么大事,我刚刚似乎感觉看到一个熟人。”慕酒酒说这话的时候,发现那人的目光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他伸出右手,对她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慕酒酒内心一惊——这人果然认识她,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叫她上船?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似乎船内有人在叫他,他身体微凝片刻,接着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似乎有意无意的望了她一眼。
“姐姐?”身边的彤彤拉拉了拉她的手,眼底疑惑。
“彤彤,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慕酒酒蹲下身,平视对方,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彤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但还是点了点头。
去还是不去?
慕酒酒望向前方,眼底微凝。
下一秒,周围莹白色的光芒一闪,风月幽梦出现在手中,慕酒酒握着伞柄,手指结了一个印,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往那边掠去——
男子惊讶的看着那在风中飞舞的女子,对方的墨发在风中扬起,肌肤在阳光之下白得透明。
这一幕还挺有美感,如同画一般。
这年头御剑而行的见了许多,御伞而行的这倒是头一位。
还有,这位追船究竟是闹哪样。
而彤彤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抹绯红从两颊晕染到鬓边,以前他的哥哥仅仅是把物品从远处瞬移过来,她便觉得厉害无比,接触到慕酒酒,她感觉接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边是修炼者吗?实在是……
太厉害了!
这边。
慕酒酒感受到身边迎面而来的风,就在快到船上时,她却瞥见了几个人的身影,于是瞬间风云幽梦便化成剑,她将剑插在船身,维持身形。
下面方是滔滔流动的海水,翻涌着发出咆哮之声,似乎要吞噬一切。
毫无疑问,她如今对这船上一无所知,仅凭刚刚神秘人的一个招手就过来,实在是不够谨慎。
可她思绪在辗转之后,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双方的交谈之声逐渐消失了。
慕酒酒借着剑的力道往上一跃,船上的灵力波动很强烈,似乎隐藏着阵法,一些木板上是深黑色的血迹,还有深深抓挠的痕迹。
看来在这之前,这里经历过什么。
下一秒,她身形一掠,进入了一个房间。
这里没有什么稀奇的,周围空间很大,旁边摆放着一些桌子,看起来是人们吃饭的地方。
也不知刚刚那个神秘人在哪里。
难道是自己的内心戏实在太多,所以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慕酒酒正在这样想时,突然耳边传来不断的“砰砰”声,又是撞击之音,好像是在前方。
她眼底掠过一抹思索之色,身形闪电般的向前。过去一看,发现竟然又是一个铁栏,里面又关着无数的人。
跟之前她所遇到的变异者不同,这些人的情绪似乎稳定很多,慕酒酒敏锐的发现,他们的瞳孔的颜色看起来很正常,并不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眼眶也没有微微凸出,只是里面充满了茫然与疲惫。
这些分明是正常人!
不是说抓变异者去做实验吗?怎么正常人也抓?慕酒酒感觉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她记得以前曾听到有人评价,避雪谷的谷主医者仁心,对方应该不会是做这样事情的人啊。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似乎是船上的人正在接近。
慕酒酒心道不好,左顾右盼一番,发现这里是死角,并没有逃路,而一个铁栏中的一个人却突然对她招了招手,指指着角落处的那些堆积的箱子。
她感激的对他点了点头,立即闪身掠过箱子后面。
接着,她从箱子的夹缝中窥到了眼前的场景,两个魁梧大汉正在从眼前走来,其中一个人身上似乎受了伤,另一个人要瘦弱些,他们正压着一个少女缓缓向前走来。
那少女的身上满是血迹,有些伤口被崩裂了,正在源源不断往下流着鲜血,她的头发掩盖住了她的脸颊,看不清神情。
慕酒酒感觉这人的身影有些眼熟。
前方那个魁梧大汉吐了口唾沫,开口道:“这娘们儿也是烈,发现她的时候她浑身都受了重伤,结果我想把她拖走,对方竟然还暴起反击,都快把我鼻梁给打歪了。”
“你这算什么?我在下面现在都还疼呢!”那瘦弱的男子眼底掠过一抹阴厉之色,随即一掌打在那女子脸上:“我问你!还敢动手不!”
那女子被扇得脸歪向一边,她没有说任何话,抬起眸,一双带着杀意的目光就这样望着他们。
“哟,还挺有个性,到时候被饿得半死不活,可别来求爷。”
那魁梧大汉狠狠地在她臀部后面拧了一下,然后一脚踢在她背上,将她关进一个铁栅栏中。
慕酒酒看着此幕,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她终于看清了这女子的脸!
对方此时狼狈不堪,可眼底那抹傲气却未曾从眸中消散,正是许久不见的戎露!
当初那个跟在别人后面叫哥哥,刁蛮娇气的妖族公主,在经历一系列变故之后,竟然落到了这种地步。
“今天抓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够不够。”
“那边要求的数量多,没关系。”那瘦小的男子继续道:“把质量好的弄出来,送到黑市去拍卖,质量差的就拿给那边供货。”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怕什么,我们上头有人罩的,而且这船明面上是给避雪谷的谷主提供变异者,谁又会知道我们在做这种事,放心吧,别多想。”
慕酒酒在这里等的心急如焚,她迫不及待的想救走戎露,可是这两人却一直在这里谈话。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却“咔嚓”一声,她踩到了一个翘板,这声音在周围充满浪潮的船上并不显眼,然而还是吸引了眼前的这位瘦小男子的注意。
“怎么回事?我刚刚听到奇怪的声音?”那瘦小的男子狐疑道。
“你听错了吧,我怎么没听见。”魁梧男子一脸莫名。
“不对,肯定不是错觉。”那瘦小的男子锁定了箱子后的某处,一步一步缓缓地接近。
那被关在铁栏中,之前给慕酒酒指路的一人眼底掠过慌乱之色,他拼命的发出刺耳的叫声,这声音立即吸引了眼前这两人的注意。
“发疯了?叫什么!”魁梧男子立即扇了对方一巴掌。
那人呜咽一句,随即不说话了。
而慕酒酒趁此机会,身形瞬间闪电般的一掠,很快消失在原地。
“我怎么刚刚感觉到了一阵风声。”瘦小的男子奇怪地摸了摸头。
“在这大海上,有风不是很正常吗?”魁梧男子奇怪地掠了他一眼,随即道:“好了,别耽误时间,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那行,先把质量不好的挑出来,到时候送到供货那地方去。”
……
船上的人很多,慕酒酒不停地躲避着他们的身形,躲在了一个角落处。
这些人的身手看起来不错,但总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气息,再加上之前那两位男子来谈话,她觉得这里面的人应该都不是避雪谷的人。
不知为何,周围的灵力波动似乎有些强烈。
慕酒酒心中的警惕之意越来越重,她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身后的木板上有一个黑色的按钮。
有点意思。
她手指轻轻往上面一按,接着便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的气流波动,眼前本来是死角的地方,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慕酒酒心中闪过惊疑之色,偷偷拉开门的一角,发现里面黝黑一片,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而且耳边还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这下面,给她一种幽冷黑暗的感觉。
可是这里有这样一个东西,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显藏着什么秘密,斟酌片刻之后,慕酒酒身形一闪,还是选择了下去。
入目是满眼的黑色。
她将照明灵珠拿出来,仅仅只能勉强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墙壁的两边是一些奇异的图腾,用极其浓郁的颜色绘制,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就在慕酒酒在犹豫是否要向前时,却突然捕捉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周围有人?
她心中警铃大作,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人的踪迹。
是错觉?
就在此时,慕酒酒霍然抬头。
远处出现一位素色衣袍的男子,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径直往前而去,明明没有看他走多快,身形却闪电般的掠过前方,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这人便是刚刚在船上,与她凝望那位男子!
慕酒酒立即跟了上去,周围黑幽幽的,谨慎起见,她将脚步声压到了最低,耳边唯独只剩隐约的浪潮之声。
……
戎露静静地待在铁栏中,不置一言。
她身边有无数人正在慢慢被运走,唯独只剩下几个看起来功力高强,外表还过得去的人。
外面那瘦小的男子看着里面的她,突然冷笑一声:“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不吱声了?”
她沉默。
“我叫你说话!”男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对方的脸颊之上起了一个红印。
她依旧不言。
瘦小的男子盯着她的脸蛋看了几眼,眼底突然掠过淫邪之色:“之前还没有发现,现在看着,长得还不错嘛,要是你识相点……”
本来一直不说话的戎露,听了他说此话,抬起眸,眼底狠厉之色一闪:“恶心。”
“啪——”
她这话刚一说完,一巴掌便又扇了过去,这一掌有点狠,她嘴角隐隐沁出一些血迹。
“你是想死吗?我告诉你,你现在重伤,又服下了我们特质的药剂,无法使用出任何灵力,要是我愿意,随时能让你立即死!”
“死了也比在你这种畜生手下好!”
“你再说一遍!?你这贱人,下流货色,爷给你面子是看得起你。”瘦小男子看得出来愤怒至极,他目光往周围掠过,随即便看到了放在铁笼子上面的匕首,然后瞬间便往前扎去——
戎露闷哼了一声。
巨大的痛苦袭来,她捂住自己的腹部,那里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液,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哭泣的权利。
因为没人在意。
之前她和路依凝做了交易,她把她狼心狗肺的哥哥拉下王位,她帮她躲避戎修的暗部,安然无恙离开妖界。
在临走之前,她又去找了佐铭。
或者说,是左修铭,奇珍阁的阁主。
说来讽刺,认识了对方这么多年,这却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份。
月下,他的神情隐藏在阴影中,眉毛很长,眼角微微上挑,眸光如墨。
她恍惚间想起初见他之时,对方也是这样沉静而立,一双目光微微掠过来,她便忘记了周遭的景物,唯独只剩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她还记得他救他的时候,向她伸出的那双手。
她讨厌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就连身边的下人也是表面上对她逢迎,实际上希望她不得好死。
周围的人都是灰色的,唯独他是鲜明的。
其实现在想来,他从未给她有过任何承诺,每次也是欲迎还拒,她臆想了一个他与她之间的美好未来,在梦里和他过了一生。
不过虚幻罢了。
她听见自己轻轻对他道:“佐铭哥哥,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了,谢谢你曾经救过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虚幻的梦境,然后又把我从梦里拉出来告诉我一切都是虚假的。”
对方沉默了很久,对他说了两个字:“何必。”
“其实现在想来,若是当初没有遇到你就好了。”
不用给了自己希望,又被拉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其实我知道的,你之前对我表现的善意是假的,你的名字是假的,你对我所说的话也是假的……唯独你所送我的那朵庄生花是真的。我将那朵花日夜在床头,那被浸染了青赤灵草汁液的庄生花,日积月累,很快我便毒入肺腑。”
“真是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
说罢,她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对方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