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祁文松在昭狱?”
说话的男子乌发已散,外袍已去,腰间中衣服,玉带松系。
胸前一线露出的玉色不由的就惹了人眼,说话间他光脚踩在了卵石铺的地面,一旁的暖汤氤氲升腾,扑在皮肤上,便是留下了一层水气慢慢滋润着肌肤。
“是。奴才刚刚得到消息,原本派去祁家传旨的太监,被人直接拦在了半路,转而去了昭狱。如今这消息恐怕已经传进了宫里。”
“这还真是有意思,这春熙大考的榜首被关进了昭狱?史无前例了吧?”
男子的眉眼间似未睡醒般,慵懒,浅凉。
声音中也是含着浓浓的懒意,隐隐还有着一丝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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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汐宸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就是一旁的人也都是愕然不已。
瑶霞道尊眉头更是皱出了一垄沟。
汐宸还真是没见过这么没有脑子的徒弟,长的挺灵力的人,可怎么就没有长脑子呢?
可这人真的是没有脑子吗?
不尽然。
恐怕是……
汐宸意有所指的说道:“师姐真是好手段,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与众不同。”
如今在追究自己徒弟的错处,只会让自己更难做人。
瑶霞不是傻子,她当然不会再接着汐宸的话说下去,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场中少女的身上,“汐宸师妹,你性子冷淡,可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今日你阻拦我出手,难不成是因为场中的那个女孩?”
“师姐果然聪慧。”
“那女孩跟你有关系?”
汐宸坐下是有不少徒弟和门生,可从她闭门不出之后,不仅极少见人,更没有收过任何的徒弟。
那女孩不过十三岁而已,又怎么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这女孩出身扶彧?
刚刚她舍身保护那个灭世之妖,难道也是扶彧授意?
瑶霞的话,汐宸怎么会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只是汐宸也在思考着,为什么二师兄非让她来观看灵试?
而她还真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其中的关系嘛。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汐宸的眼角微微翘起,“这个时候,师姐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不如你再继续看看如何?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答案?
瑶霞不明白她口中的答案指的又是什么?
只是目光跟着转向了十方台中。
那红色的巨网展出的一瞬间,十方守卫的攻击就开始受阻,
那些红色的网线就如同真正的蜘蛛网一般,一旦沾到身上就挥之不去。
刚开始他们还会忌惮,可却发现这些东西好像没有一点的攻击力。
过了一会儿倒是放开了手脚朝着慕长安攻去,可时间不久,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不仅出剑挥刀的速度下降,就连他们移动的速度也如同乌龟一般。
明明看见一只手已经钳住了脖子,但却怎么也躲避开,在临死的那一刻他们甚至听见了自己喉骨被捏碎的声音。
而这也只不过是噩梦的开始,因为哪怕是他们死了,他们的魂魄也飞不出这片天地。
这里就好像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力量,将他们的魂魄拘在其中。
“啊——”
慕长安瞳孔剧烈收缩,张开瓣唇,嘶声厉吼,划过天宇。
那张略显稚嫩的五官再次扬起时,双目湛青,肤色青白,紧咬着牙关却挡不住血从口中溢出的愤怒,她的胸腔之内好似有通天的大火在蔓延、在燃烧……
“空间静止,锁。”
一道符印从慕长安的指尖打出,同时涌出一道狂暴的能量压缩着周围的空气。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道符印是什么?她怎么可能打出符印?”
这些话刚问出口,还未及有人回答。
瑶霞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下仿佛生根了?
两条腿木然的杵在那里,怎么也挪不动半分。
她下意识想要抬腿,可整个身体都僵硬到了腰身。
心知不好,她下意识的要拿冲灵丹,可她的手臂和肩膀就在这一瞬间僵住。
掌心刚刚翻出的冲灵丹,也在她手里打了一个转,就如同嘲讽般的从她的掌心掉落。
汐宸静静的站在原地,也是一动不动,而她们周围的人也皆是如此,脸上也都是一片惊恐的神情。
“汐宸,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她用了什么妖术?我的全身都动不了了。”
汐宸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一般,只是冷淡的回答:“她是什么人,要你自己去看,我说……你就信了?”
“现在你还说风凉话,如今三宗九域位高权重者都在这里,万一他们都出事了,这个责任你扶彧担待得起吗?”
汐宸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这些人那个不是来看戏的。
就算出事,也是活该。
“师姐,何故怨我扶彧?我可没说这孩子和扶彧有关。”
瑶霞咬牙:“那你还护着她?如果我刚刚动手了,我们就不会落得如此境遇。”
“师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灵试乃是九域盛会,三宗只纳才,不干涉。十方台内,出了任何事情,都由九域出面。而十方台中生死有命,那也是历年来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哪怕她就是把十方守卫都杀了,你也不能入场干涉。而且,她就是要杀了慕大将军,你也同样不能干涉,九域之事,三宗无权。”
“可现在这件事关乎三宗存亡,你我现在都无法动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她想赶尽杀绝,难不成我们也束手待毙吗?”
汐宸突然转头朝她看了过去,“所以,你们为什么要逼死她的女儿?”
瑶霞的眼球骤然一缩,“你,你能动?”
汐宸突然笑了出来,“我比师姐要灵活一些,刚刚好把冲灵丹吃下去。”
刚刚吃下冲灵丹,就可以突破灵力禁制?
“你,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荒神境巅峰。”
荒神境巅峰?
那不是只差一步就是世尊境了吗?
扶彧六峰之主中,一步踏入神境的就有三人,如今第四人也是指日可待。
最重要的是,汐宸竟然比她高出一个境界?
“你,你……怎么可能?”
汐宸的表情有些微妙,“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你把心中的爱变成恨,你的心足够冷,你就会突破这一切。”
瑶霞心知,自己无论是实力还是如今的境遇都落了下风。
就算她吃下冲灵丹,也不会比她更快的冲开禁制。
而汐宸只要用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足以令她毙命。
如今她是不得不低头了。
周围的人再看向汐宸的目光都变了,别说他们的境界不足以与之攀比,就是道宗和剑宗前三的门派掌门,恐怕也没有几个能与之抗衡的。
这就是底蕴啊,扶彧不愧是三宗之首。
蛰伏于扶彧山上千年,可依旧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汐宸师妹,我们可同是三宗之人,就算那妖女行事鲁莽,可你却不能助纣为虐。”
行事鲁莽?
瑶霞还真是会说话,这个时候,她倒是不说这是蓄意而为的阴谋了?
汐宸目光沉静,似乎并没有被她的话所打动。
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出一句:“难道燕翎羽当年的死就没有给你们一点教训吗?她的孩子当初没有死,这十三年也没有死,如今怎么会被你们轻易斩杀?当年你们逼死了她,现在她的女儿杀了你们,刚刚好。”
“她的女儿?”
瑶霞那妖娆的眉眼斜瞟向场中那道黑色的身影,那个女孩不是已经死了吗?
而且现在尸首还在那里,哪里还有一个燕翎羽的女儿?
难道说……
瑶霞的眼瞳骤然瞪的老大,眼中清晰的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难道说,她,她才是燕翎羽的女儿?”
汐宸静默不语。
而这行为算是默认吗?
周围的人也是将目光落在了那道白色身影的身上——
“这,这不可能。如果她是燕翎羽的女儿,那,那刚刚死的那个女孩呢?她又是谁?”
“问的好。可我却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要问你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人是他带来的,只有他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而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终于听到了回答,可瑶霞的心中却满是疑问。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确定谁是燕翎羽的女儿?”
汐宸玩味的说道:“要不说师姐聪明反被聪明误呢。翎羽当年的死,你不就在场吗?难道你不知道她设下的锁魂术有多么的厉害?如果那个女人是翎羽的女儿,那几个十方守卫还会活着吗?他们早就成为了她的替死鬼。可你也看到了,他们不是替死鬼,而是被杀。这代表了什么?还有……”
汐宸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撩起她的衣袖。
那只原本应该白皙的玉臂之上,却是布满了恐怖的疤痕。
这些疤痕交叉纵横,如果不是深入骨肉绝对不会如此清晰。
“你干什么?”
“干什么?让你回忆一下,凌云织梦的样子,是不是更加深刻?再看看你头顶这一道道红光,它像什么?像不像一张巨大的网?这是翎羽在扶彧的灵武绫云织梦,你的眼睛是瞎了吗?认不出来了吗?这一道道伤疤都是它留下的印记啊,你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手臂的伤疤正是燕翎羽留下的,那是她得知燕翎羽怀孕之后,来燕域杀她的时候被她留下的印记。
那个挺着孕肚的女人,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期待而又甜蜜的微笑。
哪怕燕翎羽知道九域的那道箴言分明就是将矛头指向她腹中的孩子,可她却依然能淡定的面对这一切。
娴静的度过每一天。
而瑶霞知道刺杀她的那一刻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练成了绫云织梦的第九重,可她却没有出手将自己击毙。
而是在最关键的那一刻,收回了手中的灵武。
她问过燕翎羽为什么不杀她?
可燕翎羽却背对着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做母亲,你就会学会怜惜天下所有的生命。
瑶霞的心中仿佛被一种怯懦所占据,每每想到那一刻。
战输的感觉却没有她的那句话还要诛心。
一双眼瞳死死地盯着汐宸,“是你,是你将她带回来的,是你让她回来报仇的。她学的一切都是你教她的。”
“师姐太抬举我了。”汐宸并非不想领取这个功劳,只是她真的没有那个本事,“我可不会空间符印,也打不出这样的禁锢。”
“空间符印?你是说她用了空间符印?”
汐宸手腕一翻,一柄三叉戟便出现在她的掌心,那是她的灵武。
而她振臂一挥,一道利芒瞬间掠出。
“啪”的一声,利芒只是划出了锋刃,转瞬间就消失了。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吞没了?
“看清楚了吗?空间符印,锁住的是一瞬间的人和时间,被这一刻锁在这里的人一个都出不去。而所有的灵力也都会被吞没,这才是空间符印最可怕的地方。这里,是她控制的空间,是她的领域,她才是这里的主宰。”
“那你就想办法阻止她啊。”
“为什么?”
汐宸的问题,简直让瑶霞发狂。
“因为你也会被困在这里,你就不怕她把你也杀了?”
汐宸看着场中的少女,她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她能杀了我,我谢谢她。”
多年来,将爱化成恨。
恨的她都心力交瘁。
瑶霞怒喝,“你这个疯子。”
“如今我们谁又不是疯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疯子,他们为了自己的疯狂杀戮无数,双手沾血。就算他们死在这里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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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十方台上方,巽离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到底干了什么?”
整个十方台犹如卷入了一场漩涡之中,而漩涡的中心竟然是慕长安造成的?
他就说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会那么强烈呢?
原来真是这丫头惹出的麻烦?
这丫头根本就是一个惹祸的体质,走到哪都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哎呦,他一早眼皮就跳个不停,还真是没有好事啊。
要知道就不让她参加什么灵试了,试个屁啊?
现在倒好,试到了玩命的程度?
哎呦,他的这一条老命啊,怎么就这么苦?
陌胥拉着巽离刚刚飞到十方台上空就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能量,身体俯冲而下,却被“砰”的弹出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