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特看到那根被人鱼啃的干干净净的肋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年轻侍卫说道:
“小家伙儿下手挺快,回头我问问霍华德,看看你适合做些什么。”
说着苟特便在怀里翻了翻,摸出一条手帕来,盖在了肋骨上面,然后他才隔着手帕把肋骨捏在了手中。
露娜则是分明看到,在苟特话落之后,那年轻侍卫的嘴角狠狠抽动了几下,不禁抬手揉了揉额角压低声音在苟特耳边低语道:
“您别闹,他父亲是侯爵,在王庭待上两年,他还得回家去呢!”
“哦。”苟特闻言瞪大了眼睛,又使劲儿打量了侍卫几眼,嘀咕了一句什么,才笑着走近拍了拍侍卫的肩膀道,“年轻人不错,在王庭好好学习。”
侍卫没听见苟特嘀咕了什么,还特官方的跟苟特客气了两句,露娜刚刚就在苟特身边则是听得分明,看着力持在大陆知名学者面前不露怯的年轻侍卫,恨不得抓紧开口赶人。
苟特分明嘀咕的就是,“怎么就是侯爵的儿子,明明看着就跟从小吃不饱似的”
好不容易等侍卫也走了,地牢里终于清空,就剩下师生俩了,露娜才带着苟特走进了人鱼的牢房。
此时,本就味道不太好的牢房里,因着才死掉了两只六脚羊,味道就更难闻了,鱼腥混合着肥羊肉特有的膻味儿,外加塞不开的血腥气,简直让人作呕。
露娜一进门就摸出了手帕,掩住了鼻子,苟特则是在扫了看向他的人鱼一眼后,屏住呼吸格外郁闷的低头看了看手中包裹着羊肋骨的手帕,眼睛一转,抬手戳了戳露娜。
露娜回头看过去,就见苟特脸色微微涨红,像是憋了口气似的,正用刚刚戳她的那根手指指着她掩在口鼻处的手帕。
似是早有预料一般,露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把空着的一只手递到了苟特面前。
到底是多年的师生,苟特见露娜伸过来的手,就一把抓住了露娜的手腕,往袖口里看了一眼,随即用另一只手从里面又揪出了一条手帕来。
等把手帕掩在口鼻上,苟特就笑眯了眼,夸道:
“倒是没白教你这么多年,治病救人虽然马马虎虎,弄这些小玩意儿你倒是都学的不错,唔,熏这手帕的时候,你自己又加了点儿松香是吧?”
“您能不能不每次夸我都跟挖苦我似的?”露娜瞪了苟特一眼。
“我这不是怕你骄傲么?”苟特随口说了一句,便不再看露娜了,而是转头认真的打量起了人鱼。
苟特在看人鱼,人鱼也在看苟特,同时露娜也在看人鱼。
只是露娜与苟特和人鱼不同,那俩是在互相打量,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的那种,露娜则是在着重打量人鱼的肚子。
两只加起来少说也三百来斤的六脚羊下肚,人鱼的那一半掩在水桶里,一半露在外面的肚子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依旧平坦如初。
人鱼看了苟特一会儿,除了喉头滚动了几下,像是在勉强吞咽口水外,就对苟特失去了兴趣,再次把目光落在露娜身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感觉到人鱼落在自己身上那存在感格外强烈的视线,露娜才从人鱼的腹部收回了目光,却是并没有要与人鱼聊天儿的意思,只是转头看向了苟特。
“它确实跟沿海的上岸袭击村落的人鱼长的不太一样。”说到这里苟特叹了口气。
他虽是经历过试炼的,但除了化作兽型后用脑袋去顶,用后腿去蹬就没有别的攻击手段了。
人形时,他也就是比没经过试炼的人皮厚点儿,力气大一点,对打什么的,欺负个小型食草兽人还凑合,但凡对上个那种牛马一类的兽人,或是彪悍点儿的强盗,他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
所以他早些年虽然乱晃悠过不少地方,但几乎都是靠着手里的药和死皮赖脸凑上去的塞缪尔撑下来的。
沿海他到不是没去过,只是他的画像早就被塞拉斯散布到了沿海各地,但凡有兵士驻扎的地方,一旦发现了他,他就会被当地的长官客客气气的,或是扣押,或是送走!
对于人鱼其实苟特也只是远观过,并没近距离接触过的,不过对此苟特虽然遗憾,可却也没到为了近距离观摩一下野生人鱼,就打算牺牲性命的地步。
一边给露娜讲着过往,顺便埋汰几句露娜的亲爹,苟特定定的看了几眼人鱼那被藤蔓束缚的结结实实的双手,就走了过去。
只见他先是围着人鱼转了几圈儿,又用空着的手在腰间的囊袋里摸索了片刻,随即他手上就出现了一柄小木质的小镊子。
苟特一边把镊子探进水桶里沾了沾,一边转头对露娜招呼道:
“别光看着,过来帮忙。”
露娜见状看了一眼苟特,又看了一眼人鱼,这才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下一刻就见苟特已经把镊子探向了人鱼腰下尾巴的鳞片上。
“老师”露娜飞快出手,抓住了苟特的手腕,不赞同的对着转头望过来的苟特摇了摇头。
苟特对上露娜的目光,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冷哼了一声,才不甘不愿的收回了手,随即转身就走出了牢房。
露娜定定的看着苟特的背影消失在牢房门口,片刻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正诧异看着她的人鱼,叹了口气,便追了出去。
国王的书房中。
露娜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塞拉斯和苟特,此时他们全都把目光落在了露娜手腕上那算得上是凭空出现的小屏幕上。
画面中回放的正是刚刚苟特预取鱼鳞的那一幕。
只见一直注视着两人的人鱼,在苟特拿出镊子向着它鱼尾的鳞片探出镊子的时候,她的眼中就爆发除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芒,很显然,它对苟特要做的事情似乎并不陌生。
只是当露娜抓住苟特手腕的时候,它应该是明显没想到的,还满眼诧异的定定看了露娜许久。
苟特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从回放的监控画面上移开目光,看向露娜问道:
“你当时不会真的以为我要拔它的鳞片吧?”
“呃,您假装生气的时候,我就明白了。”露娜微微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