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杜锐,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着栗子,他妈妈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栗子也是这么想的,但真正见到杜锐妈妈的那天时,她忽然觉得,自己预先储备的血槽,好像有点儿不够用了,想回家再充点儿血,却还来不及。
这哪是唠嗑?这分明就是在掐架!
栗子有时候在看见她尬聊的时候,总是在感叹,老天对这位老人或许是过于垂怜了,让她生在了旧社会,并且还赋予了一个可以肆意妄为的环境任其发挥。这要是放在当下,周边再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主儿,那估计,矛盾早就激化了。
那时候的栗子总是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也不总见,噎我一次,我回去缓半年,死不了人。
但是,栗子错了。
这噎人事儿小,可这背后隐藏的真实心性,只怕是隐患无限大。那便是,事儿多。
栗子有的时候就在想,杜妈妈这种唠嗑的方式,这一家子人是怎么忍受的呢?后来她也就明白了,虽然杜锐没有继承他妈妈的这种说话尖酸刻薄噎人的基因,不过,骨子里也绝对有着歪理邪说的血。
栗子点的菜里,有一道红烧肉焖蛋。本来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的几块儿肉,栗子一口没有吃到。这倒也没什么,但是让她心里不太舒服的,是即将放下筷子的杜锐妈妈突然问了一句:“这几个菜,不得个几十块钱?”
栗子正挑鱼刺儿,也没来得及过脑子,脱口而出:“几十?物价现在这么高,就这一份红烧肉就30多。这些,快100了。”
“100块钱?我的妈呀,这也太贵了。”说着,又拿起了已经放下的筷子,在那红烧头的肉汤里划拉了半天。还不忘了说:“我们杜锐每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啊?你这么个花法。照你这么花,那有多少也架不住你花啊!”
栗子一听,歪着脑袋:“阿姨,杜锐不给我钱,我花的是我自己的。”
她一愣:“谁的也不行啊!再说了,这马上就结婚了的,还你的我的的,不都是咱们家钱?”说完,眼睛一斜,拿着筷子去了厨房。
这个女人,就是好话坏话,里子面子都是她的。就好比,她可以把她儿子的一切和栗子分得清清楚楚,但栗子的,包括栗子家的,就都是她们杜家的。
很早之前,栗子就听过妈妈和她讲,别看婚姻听起来像是两个人的事儿,尽管,它的存在也确实是两个人为基准,但是,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代表的,可就是两个家族的事情的了。
起初,栗子还并不知道这话究竟有着几重意思,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结婚,加上杜锐父母的三观落实到实事儿上的时候,栗子恍然大悟,嗯,两家人的事儿。
吃过饭之后,杜爸爸横躺在沙发的贵妃椅上睡着了,而杜妈妈闲来无事,倚靠在沙发那,拿着遥控器调着频道看电视剧。
栗子在卧室里画画,电视的声音很大,但忘了关的门此时却也是不方便再去关上,听了听,阴阳顿挫的声音倒是也还好。只不过,一会儿之后,哇啦一下子,唱上了二人转!
栗子当时就被惊得铅笔摔在地上炸铅!
她没有强迫症,但是,这二人转可以说是栗子一声无法逾越的鸿沟!就是那种,听见就要疯的感觉!此时的栗子翻出棉花,翻出耳塞,结果,那张扬的曲风就像有着某种魔力一样,一直控制着她的大脑。
她觉得自己似乎灵魂都被上了发条,跟着那哼着二人转的杜妈妈跑舞台上去了。
在自己觉得,下一秒都快变成丧尸的节骨眼儿,她起身去关上了门。结果,这一关不要紧,事儿,又来了。
晚上,杜锐打电话说,同事送了一张家附近饭店的现金券,想带父母去吃。结果,一听说自己儿子又要花钱的杜妈妈肯定炸了庙儿:“不去,不去!在家整点儿啥不能吃!买两个鸡蛋,吵点儿什么,喝口粥什么的不是挺好?”
电话那头,不管杜锐怎么劝,杜妈妈就是一直坚决不去。没办法的杜锐只得买了点儿菜和半成品的熟食,并带了一个烧水壶回来了。
刚一进屋,杜妈妈就迎了上去:“这水壶多钱?”
杜锐一边换鞋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多钱?45吧。也就那样,没记住。”
“啧啧,你看看,这要是不整打,是不是这45就省下了?”杜妈妈满脸的心疼样子。栗子瞅了瞅杜锐,转身接过菜没有说话。
“打就打吧,这事儿也都是个意外。那要那么算,意外花的钱多了去了。”杜锐脱着外套,淡淡地说到。
“是,我没说怪栗子。这是意外,你瞅瞅,这要是会做饭,是不是中午那100块就省了?那可是100啊!”杜妈妈夸张地,仿佛世界都炸了毛。
“我看您啊,这思想还是得改改。你说这钱换成好吃的,是不是吃您自己肚子里了?没浪费吧!那丢了还不算呢。”
“我知道,但也还是心疼。”杜妈妈拿着新水壶站在门口,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大儿子”,那感觉,就是等着她儿子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话抻头。
栗子正在摘韭菜。她不是不会做什么,只不过做不好吃而已。不过,在婆婆的眼里,可能这儿媳妇做啥都不行吧。这就是磁铁里的同极相斥?
栗子也不清楚。
杜妈妈进来:“买回来水壶了。放心,我告诉杜锐,说你是不小心的。没事儿,他要是说你,你告诉我,阿姨给你撑腰。”栗子淡淡地笑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多大个房子啊?真当别墅楼上楼下听不到呢?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栗子是在是无心拆穿。毕竟是老人,还是自己婆婆,中间还有个杜锐。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去看电视去,我整,我整!”放完水壶的杜妈妈一把抢过栗子正在摘的韭菜,用胳膊推着栗子往门外挤。
“不用阿姨,我来吧。我这韭菜炒鸡蛋的,我也会。”
“你会啥会?你去,去听话,去玩儿会儿手机去!我整就行,也没几根儿了。”栗子瞅瞅:“那行,我先去上个洗手间,阿姨你弄完放这儿就行,我来炒。”
说完,栗子就出了厨房。
洗手间力正用毛巾擦手呢,便听见杜妈妈扯着脖子喊:“杜锐啊!你家电饭锅怎么用啊?”
栗子听见杜锐趿拉着拖鞋从洗手间门前走过,直奔厨房的脚步声。
“栗子呢?”杜锐问。
“啊,上厕所了吧。没事儿,我能干就帮你们多干点儿,孩子也小,也不会的。”
“你快出去吧,这栗子都会弄。你来在这儿做饭,该让她多不好意思?”杜锐急忙压低了点儿声音和他妈妈说。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栗子依旧听见了。
“哎呀,你们现在这年轻人,哪有什么眼力见儿的,还不好意思的。一家人,谁干不都一样?再说了,她炒的也确实不好吃。你小时候不就爱吃妈给你做的炒鸡蛋吗?妈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