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让我去赊米,还不如吃了我!”苏盛国将烟卷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来,呛的张翠芬咳嗽起来。
“那家里一粒米没有了,一家人擎等着饿死吗?”
“不是还有芋头干子吗?”
“早吃完了,连渣子都给你儿子添干净了。”张翠芬抱着双手坐在地上的木墩上。
两人谁也不说话,陷入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中。
“盛国,你说咱妈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吗?”张翠芬早想问了,只是一直不敢,眼瞅着家里都接不开锅了,这老太太还能挺着不掏钱。
她不信,这老太太真的把钱都拿出来了?
这几年依仗着小叔子出去赚钱,她可是没少攒,一直都攥在手里,也不见她花。
这要不是宁慧病了,估计这钱她也不会拿出来的。
“张翠芬,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苏盛国本就像是苦瓜一样的脸,那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苏盛国你说谁呢?”张翠芬也毫不示弱的顶了一句。
苏盛国摇头叹息道:“你咋还怀疑我妈呢?要不是妈拿的二百块钱,宁慧还不知道啥样呢?”这女人就是贪心。
“盛国,我知道咱妈对你好,偏心你,可是,这老太太这心眼可比咱爸多多了。”张翠芬假装不经意的说起这事情,而后再一点点的进入主题,其实就是想让苏盛国知道王秀莲是什么样的人。
“行了,闭嘴吧!”苏盛国两眼一瞪,说道,“别啥都指望我妈,你一个老娘们啥也不干,给你拿钱看病,你还唠叨。”
“给谁看病啊,那苏宁慧不是你们老苏家的孩子吗?”
“钱也拿了,你还想怎样呢?”苏盛国一拍桌子,震的簸箕篓子都弹多高。
“行,你有本事,你本事大,那还欠四十多块钱呢,你想法还,你不是有本事吗?你是个男人,就别跟我墨迹!”
张翠芬眼一瞪,拍了一下桌子,走了。
苏盛国狠狠吸着烟卷,很快屋里就已经是一片烟雾缭绕了。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四十块钱的外债,让苏盛国瞬间也没有了底气。
一想到这么多钱要还,他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也没了。
想起张翠芬的话,苏盛国也多少起了点疑心,这个家明面上是他当家,但是他却不经管家里的钱。
这钱都在王秀莲手里。
弟弟出去五年了,除开头几年刚去,也没有赚到多少钱。
即便给家里汇钱,一年也才几十块钱。
真正这钱多了,还是在二年前,苏盛安去年过年回来说,他在厂里当了车间上一个什么官,工资也涨了一倍,算上奖金啥的,这工资大约有将近三十块,而后自己留下几块钱,剩下的都寄回来了。
一个月二十六,二十五,从未低过二十。
这一年就二百多啊。
二年就差不多五百块。
这几年,家里的生活确实全靠弟弟寄回来的钱了,他虽然也下地出工分,可是说句不好听的,他都没有褚云萍赚的多。
这个家外靠苏盛安,内靠褚云萍,才使得他们的小日子过的是有滋有味的。
现在谁都知道,苏盛国请仙,把自己姑娘的骨头打断了,这件事情,就够村里的人在嚼一年舌根了。
家里一地鸡毛,张翠芬天天跟他吵架,他是一家之主,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无助之中。
人一旦疯魔,自然是会变得疑神疑鬼。
他将旱烟的最后一口狠狠吸了一口,抽的烫手了,已经拿不住嘴了,他紧抿着嘴,将烟头扔掉。
东屋的苏庆树也坐在床头上,闷声抽烟,家里已经没有米下锅了,王秀莲把仅有的芋头干子煮熟了,给苏传宝吃。
苏庆树看着大孙子狼吞虎咽的吃着,掉到床上的渣子,吞咽了一下口水,老头捡了起来吃了。
肚子里啥也没有,饿的咕咕叫了,他拿起桌上的茶缸子喝水。
突然间,房门开了。
苏盛国进来了。
王秀莲看了眼苏盛国问:“老大,咋又跟翠芬吵架了?”
“那老娘们不讲理,跟我胡搅蛮缠的,不骂她,她不老实。”苏盛国坐在了他爸的对面,看了苏庆树一眼。
“都是没钱闹的,可是吵架也没用啊,出去干点活,赚点工分比啥都强。”苏庆树嘟嘟囔囔说苏盛国。
“爸,家里现在没有粮食了,我……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
他哭丧着脸,从未认过怂的苏盛国也开始哭穷了。
只为了想得到苏庆树的同情,好能套出王秀莲的实话,甚至拿出些钱来就更好了。
“你妈不是把钱都给宁慧看病了吗?”苏盛国吧嗒的抽了一口烟。
自己养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这苏盛国一撅屁股,要拉什么屎,从他进来那一刻就知道了。
苏盛国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庆树也不说话,没钱,没米,家里啥都没有,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紧巴了,他也没有能力来改变现状,只能抽着烟来掩饰他也同样慌乱的心情。
“从前好歹还能吃上一顿小米饭,现在变成了顿顿红薯……在等两天,怕是红薯都没有的吃了!”王秀莲道出了实情。
“妈,这吃啥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苏盛国继续哭穷。
王秀莲摇头叹道:“这今年的粮食还没有到分的时候,都是到年底才能给各家分。”
她是提醒老大,没有粮食,谁有法子啊?
苏庆树拿起桌上放的烟袋锅子,从烟袋里抽出一点烟丝续上,将锅子塞满,而后苏盛国赶忙划着火给点上。
苏庆树抽了一口,这抽抽的一张脸,才算舒展开了。
“爸,那自留地里种的菜呢?”
每年的春夏秋三季的蔬菜,都从这块自留地里出,只是很少吃,都卖了换点钱花。
“地里的那点菜不是卖了吗?”三天前,苏庆树将地里就种的白菜和辣椒都卖了,那辣椒还没有长大都让他摘下来了,拿到镇上卖了五毛钱不到,买了几斤红薯。
“这几天吃的红薯不就是买的吗?”王秀莲提醒她儿子。